“需要我先给你补充灵气吗?”沈闻问道,“不要误会,这只是希望你能把事情说得更明白一点。”
“不需要。”后者摇了摇头,声音听上去越发的虚浮,“老衲等待坐化已经涅槃已经有百年有余,只是胸中还有一口气息尚在,等待着元姬后人前来,交代完后事。”
不对。
沈闻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犀利。
“你不是。”她将手背在身后,食指和中指并拢,比了一个剑指,暗自将自己灵气凝聚在指尖成剑,“你到底是谁?”
仿佛一张皮包着一具骷髅一般的和尚,在这光线昏暗,除了佛像边上如豆一般的长命灯那微微点点的荧光,别无其他光线的大雄宝殿之中,显得格外显眼和古怪。
这不能怪沈闻,她是个多疑多想的性格,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先怀疑三分,试探一番,才会接受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这一点,求心吐槽过她许多次了,奈何她就是不改。
不过,也因为这多疑的性格和野兽一样的直觉,让沈闻避开了许多或明或暗的算计。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元姬后人。”
她之前在飞舟之上和鸠摩晦、太一玄君一行人说明情况的时候,着重强调了“天女”虽然是元女的分支,但是两族的信念不同,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分家姐妹,若是尊重先祖的想法,天女虽然也是“元女”,但是现存的天女后裔,却不能自称“元女后裔”了。
毕竟,真正的“元女后裔”,其实是那些稀释了那些自鸿蒙之中诞生的元女的血脉,并且因为一己之私迫害天女族裔的“正道修士”们。
那可真是元姬听了想大义灭亲。
天女族长听了想大开杀戒。
老和尚听她这么说,反而闭上了嘴沉默了一瞬。
“也对。”他的声音就像是装在沙漏里的沙子相互研磨发出来的一样,干涩又沙哑,“元女一族,已经尽数覆灭,存留于世的乃是天女族人。”
他发出了像是沙漠夜间啸风一般的叹息。
“我是谁?”
大雄宝殿之中鼓起了风,吹得沈闻不得不抬起手来遮住了眼睛,防止无处不在的沙子吹迷了自己的眼睛。
却见那老和尚的僧袍猎猎而响。
“贫僧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了,以至于刚刚竟不知如何回答。”
“思忖良久,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吾乃希罗……也就是这天地之间,第一位佛修。”
沈闻皱起了眉头,指了指大雄宝殿的上方:“上头那晒得我满脑子没有世俗欲望只想出家的舍利子的主人?你不是已经涅槃飞升了吗?”
“我是希罗,也不是希罗,确切来说,我是一段幻影,一段被残留下来的神识,之所以能和你交谈自如,只是因为我在这大塔林寺被供奉多年,受天地灵气供养,生出了意识罢了。”
沈闻:……好家伙,这是舍利子?这是舍利精啊。
“那我问个问题,鸠摩晦的师父怎么了?”沈闻插嘴提问。
对方沉默了一会道:“五十年前,他的寿元就已经尽了,只是他心有迷恋,不肯就此圆寂,我便借他肉身一用,等待这肉身彻底油尽灯枯,再做打算。”他顿了顿,继续讲自己的事情。
“我与元姬渊源匪浅,在元姬以慈悲之法封印戾气之后,我钦慕其大爱,自愿修行其道,教授弟子,希望终有一日能将元姬所悟弘扬在这天地之间。”方丈伸出了自己瘦骨嶙峋的双手,在自己的面前合十。
他身上的僧袍依然被风吹得不停刷刷作响:“奈何,事未成而身已涅槃,入无相之境,再难继续弘扬佛法。”
沈闻的目光从他身上越过,落在了大雄宝殿四周的壁画上,这些壁画并不是以元姬为主角的,毕竟从方丈……或者说舍利精的话中,沈闻可以知道初代佛修是因为钦慕元姬的大爱之行,才会选择修习元姬的“道”,成为佛修的。
这大雄宝殿的壁画上,连起来边上一本“苦修”、“开悟”、“传道”、“涅槃”的连环画,上头画的最大的那一个,便是最早传说中得道涅槃的佛修希罗,只是有意思的是,这些所有的壁画有一个清晰的串联——那就是希罗从来没有坐在高堂广舍之中宣讲。
每一次收徒传道,他的背景都是旷野、山谷、黄沙和在西域随处可见的胡杨。
其实仔细想一想,既然希罗修行的是元姬的道,元姬以一己之力开疆拓土,庇护众生,她的“道”应该更接近妙法转修的“菩萨行”。但是大塔林寺的佛修们却多是以克制自身欲望,达到自身超脱的境界为目的的“罗汉道”。
这里头就有许多奇怪的猫腻所在了。但是不管是“菩萨行”还是“罗汉道”,从其最终功效来说,都是保存了佛修功法,并且能压制“戾气”的最终武器才是。
沈闻道:“晚辈唐突,想从大塔林寺借走佛主舍利,不知道你可否同意和我走一趟。”
对方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才继续道:“贫僧有万年修行,想要传度于汝。”
沈闻:……
“呃,听一下,我和你专业其实不对口你懂吧?我是那个逍遥道,懂吧?逍遥道,就是那种很特别的,大家都觉得特别容易走偏的那种,你有修为,为什么不传给鸠摩晦或者妙法呢?”她一脸尴尬地循循善诱道,“他们两个长得又帅对吧,专业还对口,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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