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对方拼死护在胸前的箭，就这么被芥川龙之介扔在脚下，如同没人要的垃圾。
    突然，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敌人吗？地上的男人还有同伙？
    芥川不动声色地转过身，脚下随意一踢，将那箭矢踢进巷子的更深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熟悉得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芥川只是在脑海中微微想了想银发的少年，胸口压抑不住的呛咳就又要席卷而来。
    他赶忙清空思维，可就像那个“不要去想喜马拉雅山的猴子”的故事一样，越是在心中大喊否定，越是拼命想拒绝，那记忆越是清晰，越是无法摆脱。
    这些天，愈发加重的花吐症让他身体日渐虚弱，否则对付地上这么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根本不会花费他这么大的精力。
    此时，他再也没法忍耐，仿佛一闭上眼，几天前的画面就会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冲破他脑海中所有理智的想法——
    留下的，只有人虎最后双手捏紧裤缝，不再抬头看他的场景。
    “咳——”他习以为常的掩住口鼻，不再理会咳出的花瓣，准备在敌人到来前先下手为强。
    【罗生门】高举起衣摆，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猎手，静静屏息等待猎物走入陷阱。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转角处，那步伐停了下来，一撮灰银色的头发抢先冒了出来，紧跟着是那双瑰丽的紫金色眼眸。
    芥川龙之介：“！！！”
    飞扑而下的【罗生门】骤然收到命令，控制不住的惯性和强行扭转方向的力道混合在一起，炮弹般擦过中岛敦，撞向墙壁。
    “轰——”碎裂的砖块和水泥一同掉落，烟尘升腾，铺遍整条小巷。
    中岛敦缩了缩脖子，手脚下意识虎化，高高跃起冲着袭击发起的地方进攻。
    他在半空中腾转身体，柔软得像只波斯猫，透过蹭蹭灰尘，他看到了落点下方那个仰面抬头望向他的身影。
    熟悉的面容，不同的是比先前更多了几分苍白病态，那双眼睛幽暗不见底，探照灯般的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
    中岛敦大脑一片空白，连空中舒展的手脚都不听使唤，浑然忘记自己还在半空中，被地球引力支配着快速下坠。
    他只想把自己团成一个球，默默滚回原地离开，如果时光能倒流，最好在四宫先生发现巷口的血滴之前就......
    等等，血滴！
    他张目四望，终于在芥川脚下看到一具沾满血迹的男人。
    看来是这个男人留下的血液，芥川看样子没有受伤......
    他浑然不觉自己的想法与曾经的自己出现了多大的偏差，心里舒了口气，而后困惑地思考——
    怎么这么久......还没落地？
    小老虎抖了抖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衣领后拉扯的力量。
    “那个......”他别开脸，小声地，心虚地说：“放我下来。”
    芥川龙之介鬼使神差地向前走了两步，沉着脸，松开了【罗生门】。
    紧接着，半空中落下的小老虎根本来不及反应，一脸懵逼地掉进芥川伸出的双臂上。
    “敦！你没事吧？”巷子口那头听见爆炸声的四宫涉也没拨通太宰治的电话，匆忙地赶进来，一脸的焦急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变为麻木，双眼呆滞地从中岛敦身上挪到芥川龙之介身上。
    “啊，是公主抱啊。”他自觉地转过身，“你们聊，动静别搞得太大，我在外面等你们。”
    “等、等等啊喂！”中岛敦伸出挽留的爪爪，原本的尴尬吃惊全被这乌龙搅没了。
    他眨眨眼，抬头，看到芥川一脸黑气地盯着自己，仿佛刚才不是他伸手接住自己，而是自己硬钻进他怀里一样。
    还没等他看清楚芥川那泛红的耳根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的幻象，放置在背后和膝盖窝的手臂一松——
    中岛敦啪的摔在芥川龙之介那双黑色的皮靴上，眼冒金星。
    中岛敦：？？？
    中岛敦：你搞我？？？
    第19章 月下虎的场合
    芥川龙之介收回了手，将微微颤抖的小臂藏在身后，方才中岛敦的重量仿佛还残留在手臂上，那股冲击——
    芥川龙之介黑着脸，不想承认自己丢脸地没能接住人。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张了张唇，又闭住了。他拒绝直视人虎那双谴责的眼，那会使他的花吐症更严重几分。
    这个动作让本来躺在他鞋上满头问号的中岛敦骨碌碌地顺着地面往前滚了个个儿，像是个没被孩子接住的老虎玩偶。
    可怜的、脏兮兮的在地上沾了一圈土。
    中岛敦不知为何，看到芥川垂眸的动作，内心竟然有些平静，他先前关于对方身体的担忧一瞬间咽回肚子里。
    他站起身，拍了拍土，转身离开：“四宫先生在等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先前那个吻的话题，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一个仍是港黑的危险分子，正在执行任务；一个仍是武装侦探社的一员，正在陪新雇主满大街找灵感。
    长而狭窄的巷道有风吹过，气旋鼓动从一头盘旋至另一头，吹散那股难言的血腥味，也吹干了地上零星的血迹。
    那只箭横躺在路中间，风吹动，轻而易举地滚动起来，发出筷子敲击碗边般清脆的一连串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