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安静站在角落里,她被准许留在书房听他们议政,连苏公公都没这个脸面。这是皇太孙的意思,虽然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
“殿下,皇上年高,七王爷领兵在外,一朝龙归大海,只怕难以节制啊。”
皇太孙点点头,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手指西北,示意道:“不足为惧。这次打仗拼的不是兵力,而是粮草。粮路不通,粮草只能一日一日运上去。他若有反意,孤令冯将军掐断粮路,十万大军便困死西北。”
一直坐在左手侧的幕僚补充道:“七王爷带的兵都是京都出去的,他带着这些兵,反不起来的。到时候不用哭降,只要如今几位上书房大臣登高一呼,便尽皆卸甲。”
这话说得有见地,贾元春悄悄抬眼看了一看,见是一位青年男子,时常出入毓庆宫的,是很得皇太孙重用的一位。贾元春往日也见过他几次,知道此人名叫周用诚,见他年轻,还奇怪过,倒没想到看得却远。
正事商议完,幕僚便都退下了。
皇太孙还要写折子,贾元春便侍立一旁磨墨。
“你看周用诚如何?”皇太孙忽然问。
贾元春吃不准皇太孙问的哪方面,便含糊道:“还不错。”
皇太孙“唔”了一声,不再说话,细细将折子写完,自己洗笔挂笔,又道:“他本该是前科探花,因殿试时御前失仪,只落了个进士,索性便不出仕,投到孤门下来。周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当初的一门五进士说的便是他祖上,年二十尚未娶亲……”
贾元春先还认真听着,听到后面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
“……虽然现在还没官职,但是跟着孤,日后会是个有前程的。这一二年来,孤看着人品都是上乘,与你也算相宜。”说完,皇太孙温和地望着她,真如兄长一般。
贾元春皱着眉头,这都哪跟哪儿啊。
皇太孙看她皱眉,笑道:“不满意么?也罢,再看看吧。”
这么快就否决了,这让贾元春根本无从反驳起好吧!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给放下了。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皇太孙负责这次的粮草,越发忙了起来,督着户部、工部两边的事儿,还时不时有叔叔冒出来使坏。他又是个要求完美的人,整个儿五月忙得几乎看不到人影,连着几天不睡的时候都有过。
量身制的夏衣,等做出来穿上腰身又宽了两指。
皇太孙张开双臂立着,贾元春揪着宽出来的衣料,仰头望着他担心道:“殿下,您可不能再这样瘦下去了。”
如今贾元春已经是十六芳龄,容貌身量都长开了。
皇太孙这两个月忙着外面的事情,许久没有闲情关注别的事,此刻低头一看,女孩一张芙蓉面隐约已有女子风情,双眸似水盛满担忧,不觉心中一动,退开一步,定定神道:“不妨事的。”
贾元春毫无察觉,揪着衣料跟上一步,仔细记着尺寸,低声道:“嗳,殿下,您别动……”
女孩身上的馨香暗暗浮动,皇太孙殿下不禁偏过脸去。
终于,贾元春完成了任务,踮脚为他宽去新衣,光洁的额头在男子唇前一闪而过,如同某种蛊惑。
接下来皇太孙几乎住在办差的地方了,小秦公公跟着伺候,苏公公留下照看毓庆宫的事情。在外办差女子跟随到底不便,贾元春也留在毓庆宫。她喜欢在皇太孙书房外间做针线,这里安静而且光线好。
说起来皇太孙对她的信任是有些超常,像书房这种地方,不是身边亲信,没有哪个主子会放任的。
贾元春一边歪头咬着线头,一边思量着。
“贾女史您在呢。”忽见周用诚从廊下走来,“殿下使我来取一册账簿。”
贾元春忙站起身来,“周先生安。”
周用诚看了一眼搁置在一旁的针线衣服,笑道:“贾女史好手艺,在下倒有个不情之请。”
自听皇太孙说了那番话之后,贾元春再见了周用诚,总觉得有点不自在,本意要避开,听他这样说便不好推脱了,因道:“您说。”
周用诚从袖中掏出一个素色荷包,有些羞涩道:“这是当日赴京赶考时家中老母所赐,用得日久磨损了,不知能否请女史帮忙修补一二。”
贾元春并无他想,伸手接过来一看,只是个普通荷包,布料针线都寻常,感念他待母亲所赐之物的用心,于她不过是一会儿的事,便应了。
周用诚拿着皇太孙的批的条子取了账簿,匆匆走了。
周用诚这一走就有小半月没再出现过,贾元春又不好托人将东西还回去,只好留着,留得越久越发觉得不自在。
皇太孙也有一个月没回过毓庆宫,等他再出现时,人更瘦了。把廖姑姑心疼地简直要掉眼泪。
胡太医又被召来复查腿伤。
到了晚上,皇太孙躺在榻上,贾元春坐在另一侧的凳子上给他诵书,念完一篇,忍不住轻声问道:“殿下,您后边还要这样忙么?”
皇太孙闭着眼睛,似睡非睡,模糊道:“不会了……”
果然七月开始皇太孙又闲了下来。
想来也是,事情都上了正轨,只是前边忙乱些。
七夕的时候,贾元春陪皇太孙看河灯。
“荷包补得不错。”皇太孙忽然冒出来一句。
贾元春疑惑,“什么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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