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进了荒庙。
纤阿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荒庙中的那座雕像所吸引。
“赤猊……不,这是祸斗神像!”纤阿是厌火门少门主,对祸斗再熟悉不过了,面前这个神像,一分一厘丝毫不差,栩栩如生。
花长老尚不清楚事情重点所在,只难以置信道:“不应该啊,厌火门领地,怎会出现荒废的祸斗神庙呢?”
纤阿捻着一抹香灰,叹息道:“十几年前,他们试图用赤猊雕像替换祸斗神像,以此窃取尊者气运,被我厌火门发现并驱逐后,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反过来改用祸斗神像替换赤猊雕像,让掺杂邪怨之力的香火神不知鬼不觉的侵蚀尊者,日积月累,如今祸斗尊者体内积聚的邪怨之力,恐怕已经足以让尊者丧失理智了。”
顾长庚扬起眉梢,这就是所谓的香火有毒?
在九州,其实也有香火成神之路,只不过这一类修士要么是失去了躯体,要么就是修炼资质极为低下,实在没有办法,才勉为其难修香火。
走香火成神之路的修士,一身修为皆为香火所控,就像民间的野山神,一旦无人祭拜,便会逐渐失去力量,最终魂归天地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一般修士,还是会走正经的修炼法,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洞虚、渡劫、大乘,然后人仙、地仙、天仙、金仙,最后是凝聚道果,或是逍遥自在的神仙道果,或是洞悉法则的太乙天仙道果,或是不死不灭的混元大罗金仙道果,这般才是真正的道君。
直到这一步,修行还是看天赋和悟性的,顾长庚之所以还未成仙,就被世人称之为道主,便是因为他在剑道上的天资前所未闻,得到了大道认可,剑道果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以说,只要他不陨落,便注定是混元大罗金仙。
当然,如果想更进一步,成为圣人,就不是简单的看资质了,更要看造化。
有三条路——
第一条便是以力证道,只要你的力量突破了某种界限,自然而然会成圣,而且是最强的那一种,正如当初开天的盘古。
但这一条路太难了。
曾几何时,顾长庚想着自己如果成圣,一定要走以力证道的路,嗯……就跟上辈子想着是考清华还是北大一样,毫无自知之明。
如今,顾长庚已经成长了,不再是之前刚踏入修行界的那个幼稚天真的小孩了,他、他……他还是想以力证道。
顾长庚想,做修士吧,有时候就是要自信一点,不能太有自知之明。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他相信他的剑,可以突破界限。
道侣谢元君是了解他的,从不嘲笑他,打击他,奚落他,只静静的看着他,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另外两条路?”
所以才选第一条?
顾长庚哽住,继而垂头丧气,“不想斩三尸,听说走这条路的圣人都无欲无求了。”
第二条路——斩三尸。
斩去善尸、恶尸、本我尸。
顾长庚就觉得太惊悚了,一个人难以简单的用善恶来概括,善是我,恶也是我,直接斩去算什么?还有本我尸,这个更糟心,连本我都没了,我还是我吗?
谢元君问:“无欲无求不好吗?”
顾长庚抱住他,不停的亲他,“无欲无求之后,我就不会想抱你,亲你,爱你,你觉得这样好吗?”
他说完认真的看着谢元君,第一次在无所不能的谢元君眼里,看到了惊慌和恐惧。
当时,他以为是谢元君害怕自己说的那些不爱他之类的话,现在才恍然惊觉,谢元君明明怕的是将来某一天,他不再爱顾长庚。
只因——
命修谢元君,天生圣人,刚出生便已斩去了恶尸。
尚未凝聚道果,便斩恶尸,导致他的部分魂魄与恶念并未分离,也随着恶尸一起斩去了,散落无穷世界。
他已经在斩三尸这条路走了三分之一,所以他害怕,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如顾长庚所言的那般,不再爱他。
想到这里,顾长庚苦笑,魂魄不全无法渡过天劫,而找回魂魄的话,也会连着恶尸一并找回……
相当于白斩!
艹,这是哪个智障想出的烂主意!
给一个刚出生不知善恶的孩子,强行斩恶尸?!
智障!!!
顾长庚长长呼出一口气,罢了,这样找回魂魄后,道侣也不用再纠结走斩三尸的路了。
一起以力证道多香?
第三条路就是功德成圣,走这一条路的圣人,是最弱的。
顾长庚:“太麻烦了,日行一善我倒是愿意,但为了功德逼着自己行善,我可不乐意!”
谢元君笑:“功德成圣需要的是无量功德,靠日行一善的话,恐怕你寿元到了,也成不了圣。”
他撇撇嘴:“功德圣人太弱了。”
谢元君蹙眉:“莫要胡言,功德圣人有功于天地,是值得敬重的。”
确实,不管实力高低,能以功德成圣,就值得世人尊敬。
唉,不想那些了,心有大志的顾道主,现在还未成仙呢!
荒庙内,几人已经讨论起来了。
花长老怒气冲冲:“我们当初就不应该放过他们!”
纤阿:“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想想解决的办法吧。”
乔安跃跃欲试:“毁去神像如何?”
花长老瞪他:“你敢!这是我厌火门神兽雕像,岂可轻言毁之!”
乔安缩了缩脖子:“那……带走?”
花长老思量着点头:“可。”
说完便一挥袖,将祸斗神像纳入储物袋中。
乔安:“还有这荒庙,神像不能毁,庙总能吧?”
魏思淼嗤了一声:“难道不应该先找出幕后主使吗?”收神像,毁庙宇,那是最后收尾要做的事。
纤阿赞同魏思淼的观点,“确实,不将赤猊抓住,毁再多的庙宇也无济于事。”
谢明夷突然开口:“幕后主使不一定是赤猊吧?”
纤阿惊讶的看向他,其他人也有些不解。
这些荒庙正是因为当初赤猊妄图分薄祸斗气运,才建造出来的,如今依旧是在这荒庙,反行其道用怨气侵染祸斗,怎会与赤猊无关呢?
谢明夷抿了抿唇,迟疑道:“不排除是那些信徒自作主张,不是吗?”
可能它连自己有几座庙都不清楚。
纤阿温和问道:“谢道友可否详说?”
谢明夷:“如果是十几年前,用自己的雕像替代祸斗神像,这我能理解,毕竟这对赤猊有好处。”
“但,现在他们是以祸斗代替赤猊,却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偷偷摸摸的用邪怨之力供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步步的鲸吞蚕食……我不认为一只妖兽能有这样的耐心和城府。”
“而且……”谢明夷顿了顿,道:“如你们所说,很多厌火门的弟子,火种被侵蚀,化为傀儡。傀儡之术,不是下个指令就能一劳永逸的,需要庞大的神识操控,傀儡的数量、距离,以及控制的精细程度,都会不一而同的增加对操控者神识的负担。”
“妖兽身躯或许得天独厚,但在神识这块儿,估计连刚刚蜕凡的修士都不如吧?”
纤阿皱了皱眉,若有所思:“也许,不用赤猊自己操控,它的信徒可以……”
他突然愣住,眼睛一亮,“是了,妖兽哪来那么多阴谋诡计?它只需要接受信徒的供奉,然后提供信徒力量!但现在赤猊的庙宇已经荒废了,甚至雕像还被替换成祸斗,换句话说,它已经没有供奉了!”
谢明夷点头:“不错,如果它依旧赋予信徒力量,那就不是简单的损人不利己了,而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纤阿笑道:“没有哪位神明会通过损伤自己的方式,帮助信徒。”
赤猊的信徒原本都只是村落里的凡人,能做到这一步,全靠赤猊赋予的力量,可现在收入和支出不成正比,赔本买卖一做就是十几年,赤猊可没那么傻!
魏思淼似乎想明白了,“那……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纤阿也不太确定:“……当初赤猊的信徒?”
“不。”
谢明夷抬眸,“是厌火门的长老。”
纤阿和花长老猛的瞪大眼睛,“不可能!!!”
乔安和魏思淼也觉得不可能,哪有自家人害自家人的?
顾长庚靠在一边听道侣的分析,笑了笑,哪怕记忆还没恢复,属于谢元君的敏锐直觉,也在逐步苏醒。
“并不难猜到,不是吗?”谢明夷认真道,“被驱逐出厌火门领地的赤猊,悄无声息的再次回归,荒废的庙宇里雕像被替换成祸斗,日不间断的有人祭拜却从未有人发现,部分厌火门弟子的火种不知不觉的被怨气侵蚀,十二个巡逻的弟子刚巧全部都是傀儡,而这次出来调查,随行的两位长老也恰恰有一个“自己人”。”
“镇上起火,引我和长庚离开,只剩下你们,可以说如果没有魏兄先一步察觉,后面又有乔兄的九尾狐消除怨气,可能你们早已全军覆没。”
纤阿面色冷凝,花长老也拍了拍心口,犹余后怕。
谢明夷一字一句道:“所以,那个幕后主使,不仅仅是厌火门的人,还是一个位高权重,极受厌火门上下信赖的人!”
荒庙里气氛一下子寂静无声。
纤阿闭上眼睛,指甲陷入了掌心,咬着牙问道:“花长老,当年赤猊霍乱,主张不杀而驱逐的长老,有哪些?”
他相信谢明夷的推论。
十几年前,厌火门便有人起了异心。
甚至,可以猜测,当年的那场霍乱,也是门内人搞的鬼!
花长老眼神复杂,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有宁长老、孙长老,还有……辛原长老。”
纤阿骤然睁开眼睛,瞳孔地震:“叔、叔父?”
辛原长老,是纤阿父亲的结义兄弟。
纤阿的名字,还是他取的。
纤阿,月御也,阳子骖乘,纤阿为御。
今天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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