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几个孩子已经要挣脱了,我一咬牙,看到旁边就是天台的入口,天台的门微微敞开,我干脆扯他的身体,像捏一个庞大的泡泡糖,恶臭扑鼻将我埋没,但我摸了半天也摸不到可以下手扯他的地方。他身上太多粘液,又太滑了。
我干脆扯了他的头发,不顾他吃痛皱眉,直接扯着他的头发,将他一整个人拖动起来。
按理说我的力气其实没那么大,也当然不是愤怒或者其他情绪给了我力气,只是因为他身上的粘液变成了润滑剂,无论把他拖向哪里都很顺畅。
他四肢扑腾想要扒拉什么反抗也没用,就像海豚激起浪花,除了将粘液溅了我一脸以外。
我把他拖出天台,拖到天台的角落里,再关上天台的门。
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所以,有些话也可以说了。
“行了,温宴。”我对他说:“变成怪物没什么可怕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变了就变了。”
其实我只是想要安慰他。当然,我的安慰就是这么无力。我无力对抗我自己的痛苦,更别说安慰别人了。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又有些不忍。其实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我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他之外应该有很多人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拥有这个想法其实也没什么丢人的。
活着太痛苦了。或者我不该拦住他,于是我又柔和了声音:“想死也没有什么,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死,干嘛要这么麻烦呢?干嘛想着别人把你敲死,这样多难看啊,你自己去死不行吗?”
“你懂什么,你又没有变成怪物。”他有气无力的瞪我一眼:“你根本不知道我身上这些粘液有多重!我现在站都站不起来!并且,只要我一试图去死,那些怪物就会出来拦住我。我有什么办法?!”
眼泪又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来,流入他皱巴巴的皮肤缝隙里,他看起来委屈的要命。
我于是又对他产生了几分感同身受的同理心——不管怎么样,起码我还有最后一条后路可以退,我最终其实有资格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温宴连去死都不能吗?
我看他的眼神不由得更加温和了。
但我却不能帮他去死。不过我可以帮他做另外的事情。
“怪物在你的身上,让你很痛苦吗?如果我可以让这些怪物消失,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也不会这么想死了?”
他却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抬起头,期待的同时又隐含痛苦:“我身上的那些怪物可以消失吗?”
我耸耸肩:“我不知道,但我们起码要试一下吧。”
“你...”他犹豫的看着我。
“怎么了?”
“你比我想的好像要坚强的多。”他扯了一下嘴唇。
我也扯了一下嘴唇,勉强微笑了一下:“你太柔软了,所以我要坚强一点才行。”
那个时候,我问心理医生人为什么会变成怪物,他是这样回答我的:“因为那个人的内心实在太柔软了。”
我当时很惊讶,但心理医生没有半分犹豫,他继续说:“我们每个人和别人的交往的时候,都不免向别人去倾倒我们自己身上的情绪垃圾。有些人收到了这些情绪垃圾会再把垃圾扔到别人身上,但有些人不会,他们把这些情绪垃圾藏在自己心底。这些垃圾在他们身上日积月累,最终变成怪物。”
“每一只怪物都是那个人心里没有说出口的话,说出口却没有人去听的话。而这些怪物——其实也只会被有心人听见和看见。”
温宴曾经问我,柔软是错吗,敏感是错吗,温柔是错吗。这个问题,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我现在好像可以回答了。
我看着温宴,从这一摊粘液变成的怪物里,我依然影影绰绰能看见那个曾经的少年闪光的灵魂。
他太柔软了,太温柔了,根本就不懂得拒绝别人,太过小心翼翼在意别人的感受,无底线的温柔对待其他人,但是自己却在心里积累了那么多的怪物了。但即使如此,他却还是微笑对着别人。
就像当时。
流言传出的那一天。别人说他是个GAY的那一天。
那天晚上,其他人看到的那个和他一起在街上走的‘短发男孩’,其实是我。和他一起在学校吵闹的也是我。最后,他把衣服脱下来递给我,自己却没穿上衣就回家了。这是因为我的裤子上有污渍的缘故。
当时谣言传出来的时候其实我特别害怕。因为如果他澄清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是我,陷入滥交谣言的就是我了。这种谣言一旦传出,作为本来就是最底层的女孩,我首先会被老师同学歧视,再然后,我一定会被他的拥护者撕碎。
但他没有试图去解释。
疯子才会认为他只是为了想死去闹这种流言,只为了被凌霸而把自己名声弄臭。他想死有另外的一百万种方法。
不过是为了维护我而已。真好笑,自己都变成怪物了,还想着维护别人。而后来,他任由流言泛滥,一丝一毫不去反抗,也不过是诱导性的想要取代我,就是他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很可笑吧。
但这就是温宴。柔软的,清澈的,明亮的像月亮一样的。
我没资格对他说任何责怪的话,我只能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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