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人一龟追出地府时,还见得静静大师的身影。待行过一片天竹林时,那身影在绿郁苍茫的林海中一晃,就不见了。
司命掐了几个追踪的法诀,也无济于事,招来了小五的宝宝式嫌弃。
“星君你的速度太慢了,要我爸爸在这里,大师肯定跑不掉的。”
这傲娇娇的小口气里,都是自豪得瑟啊。
司命心里又啐了一口,“你爸爸是神君,我只是个上仙,这不具可比性哈!得,现在人跟丢了,咱们只有回地府等你爸出来搞事儿了。”
小五立马不干了,嘟嚷半天,一人一龟四处打晃着,不意碰到了一位过路的菩萨,菩萨指路,“你们说静静大师,我方才从佛主的论法会出来,正好看到他在求见佛主。”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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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极乐世界
静静大师向佛主行了叩首大礼,便问,“佛主,关于那轮回盘之事,弟子有事请教。妙妙仙子自入轮回之后,接连七世皆活不过成年,头三世甚至不过五岁便横死。”
佛主宝相庄严,双眸翕合,禅静姿容无形中释放出一种宁神静心的佛光,照之便令人畅然舒展,不焦不躁,泰然安适。
闻此言,佛主也只是微微点头,未予置评。
“弟子认识妙妙仙子多年,观其心性乃属随遇而安、心思豁达之辈,何以所化心劫每每至其横死,这于情势概不相合。佛主可否指教这其中因由?”
佛主才道,“余于万万年前渡世间劫难,九九八十一世。虽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亦未曾有此厄难之境况,横死尚有,但未曾累及七世。世人所谓七世善人,十世恶霸,亦非寻常之物可及。”
自天庭有历可记以来,众神仙们能数得出来的九世善人、十世恶霸,也未出第三个。九世善人便是佛境西北方丹檀功德佛,曾由几个妖族弟子陪同西行,历八十一难得获真经,化身为佛。十世恶霸,是佛主座下的金刚法度大罗汉佛,十世为恶,十世不得善终横死街市,最终为佛主点化,历八十一难,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静静大师听罢,眉宇微蹙,“那么,这便可确定妙妙仙子所历的轮回盘,其中恐有恶咒。”
佛主道,“心劫易千变万状,不一而足。此中真情,需得再仔细分辨。”
静静大师已然起身,“弟子明白。这便去寻两位上师,求教一二。”
历过佛主八十一世劫难的佛佗和菩萨,也不只那两人,可论证的对象不少。
静静大师就近选择,刚出来就遇到了追来的司命和小五。一老一小摆起了无赖相,非要跟随,静静大师也未阻止,一行三人逐一拜访而去。
佛主菩萨们圣名远播,真见着了却是各有性情,别具一格。
有的懒洋洋不怎么答理人,但见着真金白银,则格外嘴快,滔滔不绝;有的煞气极重,供桌上摆的都是些儿童不宜的东西,司命果断将小乌龟收进自己的乾坤袋里;有的笑容可鞠,看起来极好相与,十句话里九句不着边际,最后竟然要拿小乌龟当坐骑做交换,吓得三人夺路而逃。
后来路上见到观音菩萨,好心提点了他们一句,“吾虽未历佛主的81世轮回盘,倒是亲眼见着几位菩萨佛主在其中坐化成佛。妙妙仙子,吾当日(神君大婚)观之,亦不是七世横死之相。此中,必有蹊跷。横死者,易生戾气,尔等需得千万小心才是。”
戾气?!
两人一听,心道这可不得了。于是拎起正在咬人家莲花台的小乌龟,溜了个没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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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彼时林妙妙这一世的轮回里,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妙龄少女。这一世的身世也颇为不错,乃是城中知名医馆的名医嫡女,从小熟读药书,能辨百草,小小年纪,已是名医父亲身边不可或缺的助手,在当地也小有名气。未及笄时,便有不少人家上门打探婚事了。
然则,这样的光景不过三年就一去不复回了。
缘由在于,名医父亲受诏入京为宫中贵人诊治时,为奸人所害,用错一味药而至贵人病重,触怒了天颜,受杖刑,不出十日便驾鹤西归,留下同行的林妙妙一人回城。
至此,家中母亲兄长弟妹全将罪过怪责于她一人头上,不论她如何解释也无济于事。加之她自己也一直自责于未能及时发现异处,害父亲罹难,从此内疚于心,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仍全心全力遵守与父亲临终时的约定,看护家业,护佑长幼。
明明拿了一手好牌,最后依然打得这么烂。
黎夜看着姑娘从最开始,每日为偿识一味草药,得父亲一句夸赞,便开心不矣、无忧无虑的小丫头,慢慢又变成了被众人埋怨唾弃,从不辨驳,埋头苦干的劳碌大小姐。
她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担起繁重的家业,看帐诊病熬药,亲试药剂等等,不过双十的年华,人却如入暮年,眼神苍茫,一片萧索。
“阿花,都说了不准出院子,不要离开我。瞧你,又弄得一身伤回来。下次再这样,我可扔你回山里,不要你咯?”
林妙妙拿着金创药,一点一点,认真地给小猴子上药。
这一世,神君大大终于转身成了与人类远祖沾了点血亲的猴子身上,有了更多的表现机会。
它不能改变她的命运,不能提醒她恶人的陷阱,但是可以替她报复那些苛待她,欺负她,侮辱她的混帐东西,发泄憋屈。
“吱吱吱,吱吱……吱!”他激动地叫着,比手划脚。
林妙妙只是一笑,那笑容也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从她入轮回劫后,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脸,可是做出的表情,好多都是他第一次见。
她笑得这么温婉,却给人一种浸在骨子里的酸楚无奈。
“行啦!我知道你生气,不愿我为他们奔波。可是,这是我对阿爹的誓言,要照顾好弟妹,扶助大哥,护好这个家。我做女儿家的也不便于行走在外,只能在后院做做捣药、帐册的活计。外面的世界多险恶啊,当初爹爹历事数载,也难于防范。兄长和婶婶也是为了咱们医馆着急,才说话重了些。现在庄里庄外的事,都压在他们肩上,他们也不容易。”
“吱吱吱,吱吱!”
“我知道,你是怪弟妹们对我不敬。可是……我在阿爹身边十几年,阿爹的宠爱和关注都给了我,还带我去京城见识大世面。全家只有我进过皇宫,见过贵人,还得过御赐。”
御赐之物早就被弟妹们抢走,且还故意砸坏了,又扔回来。无非是想把破坏御赐之物的罪责怪到她头上,让她遭受惩罚。不过,天高皇帝远,若没有人刻意为难,自不会有毛病。何况,她不过一介小女子,无权无势,谁会拎着她这事儿不放。
也正因如此,小孩子们见一招不成,便变本加厉地找事儿,完全是没家教的熊孩子,只敢在家里横,欺负自家姐姐,出了门一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在面对竞争对手的嘲笑都不敢多回嘴,唯恐再遭奸人所害。
“他们妒嫉我,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抢走了阿爹的很多时间,让他们没有机会享受阿爹的疼爱。他们有气,便让他们闹闹。医书上说,有郁不解,积累伤身。”
“吱吱,吱!”神君大大已经无言以对了,每次他替她出头教训那些熊孩子,她都能叨叨一堆,逻辑自洽地给所有为恶之人找借口,真圣母。到最后,被气到的成了他!
他喷着气儿,一头钻进她怀里。
她轻笑着,抚着他小小的毛绒脑袋,心里方有这片刻的安适宁静。
然而,这样的宁静也很快终结于一场噬心刻苦的绝望等待。
城中一大户突然急诊,医馆的大夫全去看诊,也未得良法可解。后来大户听说林妙妙曾受诏随父入京,帮宫里的贵人看过诊。觉得林妙妙的看诊经验也不少,便想死马当成活马医,让她前往一诊。
为此,林家人吵得不可开交。
兄婶说怕林妙妙误了诊,害死病人,会让好不容易好转点的医馆再受打击,竞争对手便可借此机会将他们彻底赶走;母亲兄长犹豫不决;弟妹们却积极附合婶婶的言论,一致反对林妙妙接手。
后来还是那大户老爷撑不住,硬是把林妙妙抢回去看诊。林妙妙这一看,发现大户的病诊竟与当年那位后宫的贵人,无出其二。她深知药方,却仍不敢下定决心。
医馆里有一两个大夫,十分欣赏林妙妙的能力,共研药方之后,都赞同林妙妙的用药方式。但这时候,林家的人全部站出来反对,没有一个支持。
众叛亲离!
黎夜见此,始终想不明白,林妙妙从小知书答礼,敬老爱幼,善良可爱,却得不到家人的认可。除了林老爷对林妙妙颇为重视,却也常叹林妙妙未生得男儿身,若不然这林家的家业定交付其手。此一言,便埋下了兄长对这个大妹妹的忌惮之心,尤其是后来陪同林老爷去京城的不是嫡长子,竟然是嫡长女,长嫂没少在丈夫耳边吹风,使得兄长心中那点塑料兄妹情彻底消失。
林老爷一走,兄长便成了林家的掌家之人,长房的态度左右了林府所有人的态度。连林妙妙的生母也怨怪林妙妙太“出佻”,何以要与男儿家较一长短,害得年幼的弟妹没了父亲。
林家人心中扭曲的价值观,实是令人唏嘘惊讶的。
在林家内部争端不断时,大户家的夫人当即立断,坚持力挺林妙妙的医方。林妙妙受其鼓舞,重新振作,但在配药时缺了一味药,不得不上山寻找,却遭人暗算,推落山崖。
黎夜亲见着作案人正是林妙妙的幼弟,时年已经八岁,平日里最是犯浑,数度偷窃、毁坏林妙妙的屋舍、用品和医具。
黎夜气得抓花了少年的脸,跳下崖去寻。
不知是老天垂怜,还是运气,林妙妙挂在了半空的一颗树丫上。
横死有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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