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絮！”
    叶落茗越过地上的人，一把抱住了夏咏絮，“没事了……别怕……”
    夏咏絮手指一松，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叶落茗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惊魂未定道：“别怕，别怕……”
    夏咏絮摇摇头，“我没事。”
    叶落茗这才放开她，看了看她浑身的血。
    夏咏絮小声说，“我没有受伤，这些血不是我的。”
    不是夏咏絮的，就是地上这些人的。
    幸好。
    身后的警察也跑了过来，叶落茗让人把夏咏絮用的匕首和地上的人都处理好，她拉着夏咏絮还是不放心。
    夏咏絮却怔怔的，有些恍惚。
    直到她坐上了警车时，才慢慢的抬头看身边的叶落茗，“那些人……有两个，被我挑断了手筋，有一个，刺中了上腹，还有一个，刺中了右腹……”
    “我知道。”叶落茗声音还算平静。
    以她的身手，一眼就看出那些人的伤势。
    夏咏絮下手不轻，但都避开了关键位置，伤人却没有杀人。
    夏咏絮手指一直在颤抖，她忍不住说：“叶阿姨，我……我不想伤人，可是我没办法……”
    匕首划开了肌肤，鲜血迸溅而出。
    那是夏咏絮第一次真真实实感觉到了暴力的可怕。
    是她亲手制造的暴力。
    “你是出于自卫，如果你不伤人，他们就会伤你，咏絮，你没有做错。”叶落茗安慰着她，理解她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又用匕首重伤了别人。
    夏咏絮从来都是端正善良，对于她来说，这大概很难被她接受。
    夏咏絮看着叶落茗，神色无助又凄切，“如果是叶阿姨……也会下这么重的手吗？”
    叶落茗楞了一下，没回答。
    夏咏絮低下头，有些哽咽的说，“我知道，叶阿姨不会……”
    叶落茗是警察，别人说她是暴力机器，多指她的性格，就算真的对犯人动粗，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那可是匕首切断了手筋，刺中的内脏……
    她有意识避开了重要位置，却没有想过在占了上风后，稍稍收敛……当警察是不可以这样的！
    当警察，在自身安全被保障的情况下，没有权利重伤犯人。
    她知道，自己在主动攻击时已经占了上风，她本可以轻伤那些人，但她还是下了重手。
    叶落茗看着夏咏絮，叹气，“咏絮……”
    夏咏絮抬起头，眼睛通红一片，几乎要哭了出来，“我这样人，是不能当警察，对不对？”
    叶落茗心里一阵剧痛，她是临海最出色的警察，警界的规矩没人比她更懂。
    她年轻时，不允许被配枪，因为她枪法很准，而且本能只瞄准两个地方，眉心和心脏，因此被剥夺了配枪资格。
    而夏咏絮和她一样。
    夏咏絮遇到绝对危险时，会失去理智判断，重手伤人，与她当年用枪的意识一样——是她的错，她不该让花羽茜来教导夏咏絮。
    反握匕首，先守后攻——这是警察的本能。
    正握匕首，先攻不守——这是杀手的本能。
    杀手，是不能当警察的。
    叶落茗不知道要怎么和夏咏絮说，但是夏咏絮自己却很清楚。
    她崇拜叶落茗，希望变成和叶落茗一样的人，想当警察，想当不输给叶落茗的好警察。
    可是今天，她却背离了她最想走的那条路。
    夏咏絮这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她甚至忘记了刚刚被压制时自己反击的动作是什么样……但当她安全了，冷静了，再看那一地的血流成河，她就怕了——她怕自己。
    夏咏絮，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叶落茗把夏咏絮带回了警局，夏咏絮作为人证，安安静静地坐在屋子里。
    很快，结论就出来了。
    那一船的集装箱，有三箱是有问题的，运送的是毒粉，企图从临海出发，直接运往内陆。
    被夏咏絮发现，叶落茗成功拦截。
    而追夏咏絮的那些人，四人重伤，其余轻伤。
    叶落茗亲自看了重伤人的伤口报告，看完后，只有一声长叹。
    夏咏絮力道控制的很好，重伤却不危及生命，无论是下手的角度还是伤口割裂的范围，都十分精准。
    虽然夏咏絮出于自卫反击，又是证人，不必负任何法律责任，但叶落茗心里很清楚，夏咏絮不适合做一个警察。
    这能怪谁？
    怪她，怪她为了提高夏咏絮而让花羽茜来教导她。
    花羽茜知道夏咏絮有敏锐的反击本能，不愿意浪费人才，几乎是倾囊相授。
    夏咏絮的反击本能再加上花羽茜的攻击手法，就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叶落茗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她的一念之差，毁了夏咏絮原本的大好前程……夏咏絮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一直在说，崇拜她，努力了好久好久，希望有一天可以成为像她一样的警察。
    她满以为她可以给夏咏絮一个好的机会，可没有想到——终究是害了夏咏絮。
    收起报告，叶落茗给了“合理自卫”的结论后，让人结案。
    她到滞留室，看着里面孤零零的夏咏絮，从未有过的追悔和懊恼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咏絮。
    良久后，叶落茗才推开了门。
    夏咏絮抬头看向叶落茗，声音很轻，“叶阿姨。”
    “那箱货确实有问题，里面是高纯度的毒粉，如果不是你发现，那些毒粉已经离开临海，辛苦你了。”叶落茗报喜不报忧。
    夏咏絮摇摇头，说：“这是我该做的。”
    说完，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些人……怎么样了？”
    “死不了，”叶落茗故作轻松的说，“他们运送毒品，坐牢也够他们牢底坐穿了。”
    夏咏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叶落茗心疼夏咏絮的沉默，叹了口气，说：“咏絮，你先和我回明月湾，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会回答你，但是你必须和我走。”
    夏咏絮抬头看了眼叶落茗，点了一下头，“嗯。”
    叶落茗带夏咏絮回了明月湾。
    这一路上，夏咏絮看车窗外，她很久没有来明月湾了，这一路上所见都是熟悉，现在，却成了回忆。
    叶落茗推开了门，夏咏絮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