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大一早便向莫兰打听了一下祈皓,她告诉我说正在与祈佑于御花园召见那位金科文武状元。一听到此,我便觉得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既可以让我见到那个另我熟悉的展幕天,又可以见到祈皓。我随手披上一件薄衫,发簪上轻别一枚翡翠熏玉簪,便随着莫兰而前往御花园。
碧玉妆,邑轻尘,露渐散。
徐公公远远见着我来,立刻跑到祈佑身边通报了一声,祈佑点了点头,再朝我看来。而我的目光看的却是与祈佑祈皓并坐圆桌之上的那位少年渐渐走进,那位少年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我怎么看都觉得眼熟。
馥雅,你怎么来了?祈佑起身朝我迎了过去,亲昵的执着我的手,我有些不自在。祈佑真是个善变之人啊,昨日还当着我的面对苏思云如此柔qíng,今日却对我这样,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突然有些怀念当初与他在小竹屋的七日,没有权利在身,一切都是透明如纸。
我听说金科文武状元年仅十六岁,所以一时止不住好奇就过来瞧瞧。我再次将目光投放在他身上,说不出来的熟悉之感,听说状元名叫展幕天?
这时,那名少年也由石凳上起身,朝我作了个辑,回主子,正是。
听到他的声音,记忆突然如泉水般涌出。
――榴枝婀娜榴实繁,榴膜轻明榴子鲜。有谁知道下一句?
――姐姐我知道,这是唐朝李商隐的《石榴》,下一句为,可羡瑶池碧桃树,碧桃红颊一千年。
想到这,我不禁脱口而出,展幕天,你父亲为你取这个名字,一定有他的用意把。出仕朝廷,幕得天颜。
他一愣,猛的抬头看着我,闪烁不定。仅仅望了我一眼便立刻将头低垂而下,似乎有些失望。原来他真的是那个孩子,当年真是没看错他,确实是个人才。十六岁而已,就能出仕为官,可见他得才学是真的高人许多。
主子说笑了。他恭谦得笑了笑,语气平稳无波。
对了,有首诗的后两句我记得不太清楚,不知能否请状元爷告诉我呢?
主子请讲。
榴枝婀娜榴实繁,榴膜轻明榴子鲜。
此话一出,他始终低垂的头再次扬起,怔怔的打量我许久都不说话,祈皓笑着开口了,怎么,这样一首诗就难到状元爷了?
下一句正是可羡瑶池碧桃树,碧桃红颊一千年。我怎会忘记呢。仿佛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展幕天立刻收回目光,低声回到。
祈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人之间的异样,邀我坐下,当四人面对而坐之时,祈皓笑道,没想到,潘姑娘能死而复生,对于皇上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我笑了笑,不语。如今对于祈佑,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们小坐了片刻,就有人来报,说是朝廷中有紧急的事需要祈佑亲自去处理,他匆匆jiāo代一声便离开。他的背影依旧事如此高傲难以令人亲近,但是他的背影却少了那份孤单那份孤单早已经被祈皓的归来抚平了许多吧。
恍惚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拾起桌上金盘里摆放的龙眼,晶莹剔透白如雪,不知礼清王可还记得有一名叫杜莞的女子?
祈皓怔了怔,表妹她还在冷宫吧。
她浑浑噩噩的呆在冷宫,心中却依旧想着你,希望能再见你一面。你知道,她对你的爱,从始至终都没变过。说罢,我将龙眼放入口中,才一嚼,满口清凉甜腻蔓延了我整个舌尖。
我的心中只有姚儿,我从来只当她是表妹。祈皓说起苏姚之时,声音突然转变的格外认真,目光中含着柔qíng。
可是她一直认为你是喜欢她的,一直认为你娶苏姚是先后的勉qiáng。如果你想让她解脱,亲自与她说吧,这样她才能真正的活下来,好好的活着。
祈皓低下头,双手互相摩擦着,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我继续道,杜莞,她毕竟是你的表妹,她那样爱着你。
他霍然起身,金锦丝绸的衣裳摩擦着发出一声轻响,带起了一阵微风,我会带着姚儿一起娶见她的。丢下这样一句话,便扬长而去,唯独留下一阵细若尘埃的泥土味。
而此刻的御花园内独独剩下我与展幕天二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四周被冷漠的空气充斥着,我不开口。因为我一直在等他先开口,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出我。毕竟,见他之时,是毁容前平凡的我。如今,人面桃花,他还能认出?
终于,他开口问了句,你你是那个姐姐?第一个给我吃上桃子的姐姐?
第一个吃上桃子?
我楞住了,难道当年的一个桃子,他第一次吃?
我不知道,一个桃子,竟能让他如此记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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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清然莞之死
天街雷雨渐如珠,大风洋溢洒万物,皇都璃瓦弹簌簌。
夏日就是如此,一场倾盆大雨就这样毫无预警的侵袭而来,风中带着cháo湿的泥土气味,有些腥人之感。我斜靠在窗上回想着昨日与展慕天的见面,他真的不如当年那般稚嫩了,浑身上下无不充斥着成熟之感。曾经他还矮我许多呢,三年不见竟出落的比我还高,仪表堂堂。难怪宫人都说,他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后来,他与我说起家里的qíng况,只能用一个苦字来形容。父亲为了让他能上私塾,把积攒多年的钱全给他去上私塾,家里却衣食无着,好些次他都想要放弃念私塾,每次提起此话,父亲总会拿起木棍狠狠的抽打他。口中还喊着你这个孽子,老子为了你能上私塾,将来能出人投地,把家里仅有的饭钱都给了你。为了能让你进京赶考,将唯一一亩田都卖给了地主,你现在同老子说不读?
我才知道,原来展慕天的童年是这样过来的,也难怪他会因我一个桃子而铭记多年。更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孩子竟能一跃龙门,登上了新科文武状元之位。祈佑对他似乎也是欣赏有佳,不然就不会邀他来到御花园了,他的前途,真的会是不可限量啊。
听说昨夜祈皓真的携苏姚去见杜莞了,这样我的任务完成了。待这场雨停歇后,我应该去瞧瞧杜莞了,希望她能说话算数,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了她那些话。为什么要告诉她?是我多疑吗?不过,再怎么猜测,今晚都是会有答案的。
忽闻风雨间有人唱道,皇上驾到
一听祈佑的到来,一宫的奴才们纷纷跪地相迎,我整了整被风凌了的发丝,将散落的流苏勾至耳后,出宫相迎。祈佑的龙靴湿了些许,他也未太在意,徐徐走到我身边,喝了太医开的药,身子好些了吗?药有没有效果?
我随口答道,恩,还行吧。其实李太医与连曦给我的茶比起来根本就有着天壤之别,而且李太医开的药真的很苦,苦到难以下咽。每日喝三次那种苦药,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祈佑恩了一声便独自坐到寝榻上,脸色有些冷凛,似乎遇见了不好的事。我也不去询问,等着他先对我说。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淡淡的朝我笑了笑,怎么了?
被他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我有些好笑的回道,这句话似乎该我问你。他今天确实有些奇怪,以往他遇到任何事似乎都能很好的隐藏qíng绪,而今却不能了,这是为何?
昱国,连曦登位,封夏国的湘云公主为皇后。他顿了一顿,沉思片刻又道,夏国皇帝自降身份,对其称臣。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件很棘手的事,其影响力不容小窥啊。我相信连曦肯定已经将我的身份告诉于二皇叔,而二皇叔当然是惧怕我会怂恿祈佑对付他,为了自保,qíng愿降低身份称臣来保全这个国家。如今我才真正开始看懂二皇叔,虽然他是夺我父皇之位,但是他却为了夏国臣民的安危,甘愿受此屈rǔ。他确实是一个,好皇帝。
我想,要有一场恶战要展开了吧?我脸色依旧不变,细声的回答。
我必须尽快对付昱国,那个连曦比起连城要可怕许多。
我的胸口闷闷的,有些黯然的看着祈佑,两国jiāo战,百姓何辜?
百姓何辜?这个天下如果继续四分五裂下去,百姓就真的要处于水深火热中了。一时牺牲,成就天下安定。
是,你说的我从没否认过,天下是该统一。可是你为何没有想到用一种更好的办法呢?宋太祖,陈桥兵变,huáng袍加身,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到那个皇位。
妇人之仁。他怒气腾腾的丢下四个字,便起身yù离开。
心中那原本的期许也渐渐往下降,如果此刻说这番话的人是苏思云,他又会有何总态度呢?看着他yù迈出寝宫之门的步伐,我不住的提高了几分声音朝他道,当然,我没有你的苏贵人懂得讨你欢心,我只是就事论事。好吧,既然你爱听我说话,那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他的步伐突然停住了,缓缓转过身注视着我,好好,是我的错。他声音带了几分无奈,朝我走来,搂着我的肩轻声道,以后我们都不要再吵架了,就像那七日一样相处好吗?
不可能的。祈佑,记得我答应同你回来之前与你说过的话吗?只要我的孩子安全出生,你就让我带着孩子离开,你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的。我从他怀中脱身而出,我知道你的后宫,女人多,厉害的女人更多。如果我真的与你走的太近,得到你太多的宠爱,我的孩子
有我在,没人敢动你的孩子。
有的。
谁?
苏贵人。
空气中突然由最初的丝丝暧昧转变为寂静冷凝,祈佑低着头似在沉思,似乎在挣扎着什么。难道苏思云在他心中真的已经到了如此重要的地步?
她不会的,馥雅。祈佑格外的认真的看着我,用很坚定的语气对我说着这六个字。我完全被他这六个字个怔住,真的如此信任?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我保证。
我保证。
这三个字竟是由他口中说出来的,他拿什么为她保证?他对苏思云如此信任?是呀,苏思云这两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祈佑已经不止因她是jian细而宠她,利用她了如果他们的感qíng真的到了如此地步,那我便是第三者,那祈佑当初那所谓的七日根本就是一个大笑话。把我的孩子当作他的亲生,根本就是因为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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