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大概从未料到凤凰会真对她出手,觉察头顶气息,她正疾疾收回业火,筑起结界抵御,与此同时,不晓得是本能或是为自己的儿子所激怒,竟击出一掌相迎。虽察此掌力不足伤害其亲子凤凰,我却心中一坠,左肩袭来了阵莫名的切肤之痛,脑中一瞬之间白茫茫一片。
荼姚!凤凰与天后两相斗法,qiáng大的灵力铿锵撞击声中突兀cha入一个低沉的声线,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失望至极。不是别人,正是天帝。
天后想来分神大惊,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不知被何人厚重法力所击,身子弹飞开来。我嗅到一缕润湿的水汽。
与此同时,我诈死僵硬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冰凉彻骨的手轻柔地抚上了我的脸,小心翼翼,梦呓一般,觅儿觅儿似有什么决堤而出,分崩离析。
唔呀,是水神爹爹,身边似乎凤凰亦靠了近来,只是气息紊乱错杂,不言不语。
周遭似乎还有一人体息,均匀纾缓、淡雅绵长,我正揣测何人,便听他开口道:仙上莫急,形未灭,且时辰不长,魂魄应未散尽,况,我知晓觅儿有一似琢磨了片刻,终是用沉默淹没了后半句未尽之言。原来是小鱼仙倌,只是,怎地呼啦啦一下子人突然聚得这般齐全?
一滴、两滴、三滴,有三颗沁凉的水珠滑落我的颊畔,其中一滴落在我的唇上,顺着唇间fèng隙渗入口中,饶是我口中血腥正浓,舌尖也尝到了淡淡的咸涩,不晓得何人竟为我落了泪,虽然总共只有三滴,却叫我心中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欢欣,自己亦觉着怪异。
正犹豫是否要继续诈死,忽闻静默了许久的天帝沉声开口: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只是脾气急一些,言语不饶人,心地绝不坏若非今日润玉收到下界作乱急报急急将我唤回,若非亲眼目睹不曾想,你竟这般心狠手辣!荼姚,你已身作天界至尊,还有甚不足,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被爹爹打开的天后想来伤势不轻,只嗅得她咳出一口鲜血,笑了一声,好不凄风惨雨,倒像上一刻被业火焚烧的不是我倒是她一般。
陛下问为什么,呵呵,我亦想知晓是为了什么后至尊之位又如何?我可曾须臾入过陛下之心?荼姚虽为神,却同普天下女子别无二般,要的不过是一份全心全意而已而陛下眼中除了那个人,可曾看见过一星半点其他人?天后自嘲一笑,连那般卑微低下的一只红鲤jīng,只因有个和那人相似的背影,陛下居然都施舍了一年之久的垂怜!陛下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一个作妻子的感触可曾体会得到那种用目光时时追随一双永远看不见你的眼睛的悲哀?
母亲是凤凰的声音,透着悲凉淡淡。
天后被他一唤却突然语调狰狞起来,锦觅这个小妖孽!完全是那人形容再生!本神定要除了她!不能再让她像当年梓芬一般为祸天界迷乱众人心!
爹爹本来正运气为我护体救心脉,此刻却忽然将我的尸身轻柔移入了小鱼仙倌的怀中,仅嘱咐了一句:为觅儿护住魂魄。
是。小鱼仙倌接过我,运起真气罩住我的三魂六魄,他的气息绵密温和,入我体内只不过转瞬,便叫我一下觉着胸口不那么疼痛。
弑吾爱,戮吾女!此仇不共戴!爹爹语调森冷,杀机毕现。须臾之间,寒冰凛冽,大雪铺天盖地纷飞而来,听得爹爹三掌连推,掌风横扫,从不知晓那个慈悲在怀却淡漠天下万物的爹爹会有这般怒火滔天的时刻,我一时愣了。
不想三掌势出,除了一声天后胸口发出的痛鸣,紧接着听见的却是凤凰的一声闷哼。
我胸骨一抽,睁开了眼睛,但见凤凰胸口赫然cha着两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溢出的血水正慢慢将其浸染,宛若日出江花,胜火凄美青白的薄唇坚持着最后的翕合,仙上咳仙上之仇旭凤愿带母受之只求留我母亲xing命
觅儿只觉着耳中嗡嗡,小鱼仙倌在我耳旁说了些什么我浑然不晓。
旭凤!天帝施法震出那两片血色霜花,将耗尽气力阖眼昏过去的凤凰伸手拖住,睚眦怒视倒于一旁的天后,梓芬竟是为你所害?!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来人!将天后押入毗娑牢狱!削去后位,永生不得再入神籍!
第五十一章
锦觅
锦觅。
锦觅?
翰墨入水,大团大团稠的化不开的浓重之中,总有一人模糊的影响挥之不去,格式表qíng走马灯一般的轮番jiāo替,十二冷漠倨傲,时而哭笑不得,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去、哀伤疏离。纵使语调变换,念白却不变自始至终只有我的名讳锦觅二字。带我每每yù看清此人面孔时,那些影子便迅速消散开来,踪迹难寻
觅儿,觅儿有人轻拍我的脸颊,我突的睁开来眼,大汗淋漓,后背粘粘贴身,胸口尚且怦怦欺负,气息不定。
可又是梦魇了?水神爹爹清凉的手抚过我的额际,带来一阵清风,身上那汗津津的燥热之感登时退去。
莫怕莫怕,爹爹就在你身边爹爹坐在chuáng沿倾身揽住我的肩背,哄三岁娃娃一般一下一下轻拍着我,动作简单,却有效舒缓了我的不是。
自从我被天后用业火大伤心肺,诈死又诈尸之后,连日以来便是爹爹这般衣不解带的照拂我,煎药送服亦不假他人之手,日日我从睡梦中惊醒也是爹爹不厌其烦的安抚我。我jīng神起色稍好的时候,爹爹便准许小鱼仙官过来陪伴我,每每前来,小鱼仙官便温和的握着我的手,输些调理凝神的真气于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临走时总是不舍的一步三回首。二十四芳主亦来探过数次,脸色极是难看,甚至有一回,看门仙侍说天帝同月下仙人一并来瞧我,爹爹却以小女体匮神乏为由给回绝了。
这些于我,是全新的陌生的体验,过去在水镜之中,我偶尔会因修炼岔个气走个火什么的身体病弱上几日,老胡却总是在我复原多日之后,方才后知后觉的端详我蜡huáng的面色,送些文不对题的安神催眠的糙药来。而最近一回岔气则是借住在姻缘府里月下仙人给我送了一屋子chūn宫图当夜,翌日,狐狸仙瞅着我黑重的眼眶,欢天喜地的道觅儿昨夜没睡好?可是被那些chūn宫图闹得chūn心萌动了?甚好甚好。拊掌笑得一脸喟足,语重心长拖了我的手道思chūn可qiáng筋健骨益寿延年。虽然我还没来得及看他那些所谓的、秘藏珍版之图,不过也不好打断它手舞足蹈的喜庆,便从善如流的默认了。
是以,我糙芥一般自生自灭了四千余年,倒也十分习惯滋润,并不觉着有和不妥当,这回读了个水神爹爹,多了个未婚夫婿将我qíng拿轻放捧在手心悉心呵护,新鲜之余难免生出其实死一死也不错,不妨多死几次的感触。
眼见我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渐渐恢复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梦魇却是一日未断,那看不清的影子但凡我一沾枕便盘桓如梦,不知是何缘由。
今日爹爹喂我吃过药汤之后,递我一柄利器,状似柳叶,细长锋薄,双面开刃,寒光凛凛,细细一看确实剔透晶莹。
此刃乃翊圣玄冰所制,锻造之时,我已将体内半数修为尽炼其中,觅儿将它随身带着,如若再遇歹人也好歹有个防身之物。
半数修为?
爹爹说的举重若轻,而我却瞠目结舌,爹爹为了呼我周全,竟不惜将自己的半数修为舍弃!难怪爹爹近日脸色惨白,连往日那淡淡的血色都没了踪影,一次xing失了这许多灵力定是叫爹爹元气大伤,说不定连元神也伤了一些
爹爹,将来觅儿一定好好孝顺你怔怔半日,我也不显得说什么好,只盼着自己来日修入仙籍后可报答水神爹爹。
傻孩子。爹爹摸了摸我的额头,笑得恬淡静雅。
入夜,爹爹终于在我的劝说下回去休息了,我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将那柳叶冰刃贴身放置后,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金灿灿的据说也可以防身的物什,对着烛火看了半日,喏,就是凤凰的那根金贵的寰谛凤翎。不晓得这鸟儿现下如何,来来往往探望之人都不曾提起过,我也不便打探,而爹爹府中也是男子仙侍居多,几乎看不见喜好磕闲牙的仙娥,故而我受伤至今全然不晓得凤凰那日受的伤好是没好。
琢磨了一下,于qíng于理似乎我都应当去瞧已瞧他。
立在栖梧宫前站了一会儿,我决定,还是不要让看门的仙侍通报了,我那日嗓子受了些伤现下说话还有些疼,费唇舌通报自然不若翻墙来的便当。我栖梧宫做了百年书童,这里的地形在熟悉不过,找个结界的薄弱处,从上面直接翻了进去,一路到了凤凰寝殿外面。
正yù推门入内,我方才看清chuáng边还坐了个人,不由停住了脚步。那人背对我,身形窈窕,手上一块丝帕证轻柔地为凤凰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不是别人,正式鸟族的蕙禾公主。
更深露重,似乎怕凤凰着凉,她细心的将凤凰露在外面的手放入被中,再体贴周全不过。
蓦地,释梦中的凤凰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蕙禾的右手,向来力道惊人,蕙禾闷痛一哼。凤凰上下唇微微起合,不晓得说了什么,但见那蕙禾背脊一僵,不过很快又恢复原状,任由凤凰握着她的手,还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富商更huáng的手背,来回摩挲,凤凰松开了拧紧的眉头。
片刻之后,蕙禾说了句话。然后,俯下了身子
双唇相贴,辗转缠绵良久
我揉揉眼睛,看地真真切切有些不清晰,凤凰动了一下,像是早醒了,蕙禾俯身前说的那句话我听的真切,她说:我亦喜欢你,旭凤。
我沿着原路翻墙出去,在绵延不见尽头的长阶上托腮坐了许久,仰头看月,觉得今日夜太黑了,月光有些刺眼,心里不知为何有淡淡的疼痛。睡意尚无,此时尚醒着不知道还有几个,但有一人一定还未入眠。
黑沉沉的夜色里,璇玑宫外墨林中,润玉仙倌闲闲半卧在一席竹塌上,右手半扶挠侧,手肘撑塌,左手握了侧卷轴,萤虫为灯,半名半灭,轻盈飞舞在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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