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敛了敛眉,小神不知两界因着什么旧事结下这万千年的宿怨,只是不论怎样的过往,皆是前尘往事,若世世代代影响下去未免不智,望请二十四位芳主将这因由告知小神一二,许是误会也未可知。
火神有这般工夫闯我花界,不若去问问那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玉兰芳主冷言cha将进来。
长芳主抬手阻止了玉兰芳主,我等话尽于此,只一句,天下女子皆可,只锦觅万万不可!
只锦觅万万不可?凤凰闻言低头片刻沉思,刹那间面色骤然惊变,颇有些风起云涌、幡然梦碎的态势,天帝先花神锦觅莫不是
多说无益,老胡,送客!长芳主拂袖转身。
蹲在院门拐角处听了半晌壁角的老胡被长芳主点名捉了个正着,摸了头嘿嘿gān笑着将滚滚圆的身子挪出来,转头一脸肃穆地对凤凰一伸手,火神殿下请!
哎!我巴着墙头听他们猜哑谜对暗号般你一言我一语将我懵得一头雾水,这下怎的说走就走?我这厢还被关着呢。是以,赶忙出声唤凤凰,岂知他压根听不着一般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子。我方才注意到长芳主在我门外施了障眼法,除却施术人,其余半个瞧不着我。
长芳主大概听着我叫唤,飞来一个眼刀,啪嚓拍得我住了口乖乖闭上嘴。
我见过骄傲的凤凰、冷清的凤凰、风流的凤凰、别扭的凤凰,似现下这般三魂六魄丢了一半的凤凰,却是第一次见,不免好奇多望了两眼,但见他步履几分凌乱缓缓向水镜外走去,连云彩也不晓得驾,直至走出水镜终是没再回头。
至此,我算是参悟通透了件事。其实灵力高不高并不紧要,若是嘴皮子利落,照样可以打败敌人。长芳主此番对阵凤凰便是个好例子,我对她老人家的崇拜不免又加了两分。
只是凤凰被长芳主说晕了,我却找哪个来解我门上三道符?过去我尚且可以在水镜里活络活络筋骨,现如今却只能在我这小宅子里横踱百步纵踱百步,郁结得很。
又过上两日,长芳主照例来水镜将我巡视一番,待她走后,我看了看桌上的更漏,才不过亥时,百无聊赖间便捻了片葡萄叶儿招来一群萤火虫,挨个将它们拔去翅膀玩着解闷。
正拔得欢实,就见天际一道长尾巴光荧荧然划过,想来不知今日哪位星君下界耍玩,听闻凡人有个习俗,但凡见着陨星,若趁着这亮光尚未坠地前许个愿,必然灵验。我虽然以为凡人没甚见识,但这习俗着实有些意趣,便亦对着那扫帚星在心底默念了个想愿,祈得早早得个自由身。
我默默将眼光随着那流星走了一回,怎么看这路线都似乎不大对,不过片刻,院中一片荧光大起,呔,果真不出我所料砸在了我院子里。可莫要将我种的芭蕉给砸坏了。
我噌噌跑去后院,一片灼灼仙光消散后,却哪里有什么骑扫帚的小星君,月光如水下,小鱼仙倌牵了只梅花魇shòu,静静立在院中对我盈盈一笑,青瓷绣纹雅致地匍匐在他周身白绢衣袍上,随着夜风起起伏伏。
小神未下拜帖,唐突前来,还请锦觅仙子莫要怪罪。小鱼仙倌诚然是个礼数颇周全的神仙。
哪里哪里,这两日闲散得慌,小鱼仙倌正巧可来与我解解闷,锦觅欢喜得紧。我赶忙客气了两句。
小鱼仙倌看了看我的手,唇边泛起一片笑纹,我顺着他的视线,见自己手上尚且捏了只小萤虫的翅膀,那小虫儿被掐着双翼,正扭发扭发动得欢实,我赶忙丢了它,搓搓手gān笑得两声。
小鱼仙倌收回眼光,淡淡掩了笑,锦觅仙子想来果然是有些闷坏了,小神不知可有荣幸请得锦觅仙子出这水镜散散心?小鱼仙倌诚然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神仙。
我做了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也好。
我跨上魇shòu的背,小鱼仙倌牵了绳,轻轻巧巧携着我们飞出长芳主设的结界,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意。我益发觉着这小鱼仙倌诚然还是个仙术不错的好神仙。
可见得凡人有时也有些凡人的见识,这对星许愿之说果然灵验得紧。
第十九章
数不清的碎裂星光汇聚天际便成了天河,小鱼仙倌牵着梅花魇shòu踏入河中逆流而上,一片熠熠星光约摸没到脚踝处,悄悄流淌无声无息。四下里连平日呱噪的小虫儿都偃旗息鼓会周公去了,静谧一片。
我骑在魇shòu背上,顺了顺它水润润的毛,转头对小鱼仙倌道:润玉仙倌这个职务,论品阶尚且不错,若论意趣,锦觅以为不若昴日星君来得好。
哦?愿闻锦觅仙子高见。小鱼仙倌停下脚步回头将我一望。
昴日星君白日里当值,jī犬相闻多少热闹。似这般夜里厢个个都睡去了,冷冷清清,只有这小哑巴魇shòu作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鱼仙倌这神仙作得未免孤寂了些。
小鱼仙倌低头看着足下闪烁流动的天河,轻轻对着自己的倒影笑了笑,只有热闹过的人才晓得什么是寂寞吧,我本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日日年年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就寝,从未热闹过又如何晓得什么是孤寂?
我偏头与他道:我夜里倒睡得迟,你若闲得慌可以来寻我,或者我去寻你,两个人一起闷着也好有个伴。只是不知小鱼仙倌神邸何处?
小鱼仙倌抬起头来,眼中倒映着碎裂的星星,琉璃一样透明,彩虹尽头,暗林之中便是我的住处璇玑宫。那日锦觅仙子巧遇小神正是在暗林外。
我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了颗种子递与他,这是晚香玉的种子,这花欢喜在夜里开,白日里倒敛着花瓣休眠,和小鱼仙倌习xing颇有几分相仿,正可与你作伴。
润玉仙倌接过种子妥贴纳入怀中,对我笑了笑,多谢锦觅仙子。
哪里哪里!我拍拍座下小魇shòu假意客气了一番,只是只是夜神可否莫要将我送回水镜?锦觅若在大殿下的璇玑宫中叨扰几日不知妥否?
小鱼仙倌一个失笑,今日既将锦觅仙子从水镜之中请出,自然不会再将锦觅仙子送回去。锦觅仙子不嫌弃我的璇玑宫已是荣幸之至,又谈何叨扰?只是,二十四位芳主若察觉锦觅仙子走失,有上番前车之鉴则必定寻至天界,是以,若锦觅仙子想得个长久些的自由身,润玉以为天界并非首选。
甚是有理。我连连颔首,还是小鱼仙倌想得周全,只是锦觅六界不通,还要烦请润玉仙倌指个明道。
小鱼仙倌温和笑笑并不答言,只是牵了魇shòu一路逆流而上,行至天河尽头后,跨上岸道:以此星河为界,上为天,下为地,跨过天河向下便是凡界,凡间世俗百态杂味jiāo混,要于众生纷纭中寻得锦觅仙子的气息想来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夜神殿下果然乃天界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锦觅我甚是看好你。我欢天喜地地语重心长冲小鱼仙倌道。
小鱼仙倌携了我纵身跃下,滚滚红尘扑面而来。
小鱼仙倌在凡间寻了处尚且看得过眼的宅子将我安顿下,将将把我变换成了个男儿身貌,我尚且来不及揽镜照上一照,那风水土地便像得了腥的猫儿,一路嗅着那仙气闯进门来。
呃那土地抬头,眼睛倒像是长到我脖子上似的盯了半晌,我疑惑回头,原来我那束发的缎带太长了,适才没注意倒叫带子末梢顺着我的后颈滑进了我的后背衣裳里,小鱼仙倌心细,正伸手替我将发带拿出撂在我的衣裳外,免得那发带搔得我颈子痒。
将发带妥贴置好后,小鱼仙倌转头对那风水土地谦和道:此番借土地仙宝地一用,未有知会,还请见谅。
那风水小土地总算收了神,作揖躬身恭谨道:夜神大殿光临敝地,真真叫这方圆千里蓬荜生辉、大放异彩啊!小仙有生之年得以一窥大殿倜傥风姿,真真是个三生有幸、福祉无边哪!小仙
此乃小神近日结jiāo的好友陵光公子,因遇了些烦心事,借贵宝地住上些时日,还请土地仙多多照拂。小鱼仙倌一抬手将我了介绍一番,陵光这个化名,我以为尚且不错,便默许了。
那风水土地一番慷慨激昂、洋洋洒洒开场白被小鱼仙倌在□处掐了个断,倒也不恼,机灵转身又对我作了个揖,小仙见过陵光公子。继而豪气万千拍了拍胸脯与小鱼仙倌保证道: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造!此地我做主!如若有人要伤得陵光公子分毫,必得先从小仙的尸身上踏过!
唔,此话听着颇有几分气派。
小鱼仙倌在我耳旁轻声道:这土地飞升成仙前是个拦路抢劫的山匪。
我了悟地点了点头。
如此,便有劳土地仙了。小鱼仙倌满意地朝那小土地客气了一番。
那个小土地一双机灵眼在我和小鱼仙倌之间一个逡巡,循规蹈矩地端了个板正面貌与小鱼仙倌道:其实,小仙眼神不济得很,夜里便更是不济,两掌开外便只能约摸瞧个模模糊糊的影儿了。夜神大殿且莫要顾虑小仙,尽管继续继续小仙这就告退了。
我瞧着那据说眼神不甚灵光的小土地手脚利落地替我们悉心将门掩上,在浓浓夜色中一路奔着,灵巧地绕过假山池塘脚下生风退了去,不免纳闷,继续什么东西呀?莫不是小鱼仙倌有甚要紧事要办,是以,我便从善如流回头对他道:小鱼仙倌尽管继续!
小鱼仙倌啼笑皆非地捏了捏额角。
第二十章
人生在世,无非吃、喝、嫖、赌四大乐事。土地仙jīng光光赤红了张脸,大着舌头,一手揽了酒杯一手攥着我的袖子,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诚恳与我道:不过若说起杯中之物,人间的那点小酒和陵光公子这仙家秘酿一比,那就是,那就是那什么来着,哦,就是兑了水的猫儿尿,完全端不上台面!
我甚是宽容大肚地任由他扯着我的袖口,笑吟吟地谦虚请教:且不说那吃与喝,不知赌和嫖却是怎样的乐事?陵光初来乍到,还要烦请土地仙指点一二。
嘿嘿!土地仙暧昧一笑,不是我瞎编,天上什么都好,就是未免寡淡清冷了些,阳chūn白雪自是好,但又怎比得这俗世的乐子来得痛快直接。承蒙陵光公子不弃到小仙鄙处做客,小仙自当一尽地主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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