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不一样,对吗?
仰起头,连城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面具依旧,多了冰冷的隔阂,脑中又想起他那晚临走时说的话:我叫辛,那辛
纤细的手轻轻抚摸那铁面的边缘,黑将盘膝而坐,宽阔的肩膀和手臂架起一个小小的空间,将连城圈在里面,她苍白的手指划过面颊绕到脑后,去探索那面具的绳结。
不
粗糙的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那掌中的茧刺痛了她的皮肤。
看我的眼睛。连城贴近他的脸,整个人突然的离近,让黑将不得不暗暗抗拒她撩起的不安qíng绪。那眼眸如蜜,像醇酒般醉人,黑将就这样迷失在她的眸光下,任由她缓缓拉出面具的绳结。
卧室的暗淡的光变得刺眼,他不自在地低下了头,用手遮住那因缺少日光而变得异常白皙的面颊。
你也有对吗?
连城的话如同呓语,她缓缓拿下他的手,去看那已泪水盈满的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可是为什么
黑将用手再次捂住无法适应的眼,却见连城颓然的坐在chuáng边,那蜜色的双瞳盈满了泪,带着迷茫。
为什么星长老要弑君?
那加捧着茶杯,盘坐一处,长长的发丝散在肩背上,倍显瘦弱。
因为小黑!
那加长叹,放下杯子,渐渐舒展开身体,又侧躺着蜷缩起来:小黑他是先后的儿子!
什么?
墨蛟惊讶地张开了嘴,那加懒懒的睁开眼,看向他,一字一顿道:他是先后唯一的孩子,却不是父王所生,他遮掩住半边脸其实不是因为相貌丑陋,而是因为他有一只金色的眼睛
星长老有自己的名字,那臻,他是先王的哥哥,曾经是天都的太子,可是他们兄弟却同时爱上一个女人。
你的母亲?
对!我的母亲是天都的望族,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财富和智慧,她与他们邂逅在chūn柳烟花的雨季,最终没能逃出嫁入皇城的命运。在我小的时候她总是说,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一次远足,也许她就不会有这样凄楚寂寞的人生,可是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喜少悲多。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你是想知道她爱上了谁?辜负了谁?其实都不是,她本想如果不得不嫁,那她就嫁一个臣子,她不爱做高高在上的皇后,只甘心做一个养花圈鸟的妇人,为此,那臻甘愿为他放弃王权,却在成婚在即的那夜
怎么了?
她被先王□了黑将脸上浮上淡淡的恨意,连城怜惜地握紧他的手。
辛她喊着他的名字,使他浑身一颤。
故事就这么简单,一个男人坐上王位,一个女人入住深宫,而那臻
他不恨吗?
有什么好恨的,那是他的事,他的心qíng,母亲没有爱过他,他没有得到谈不上失去。
那你的父亲呢?
你可听说过俳优之乱?
连城诧然,仔细回想,却不曾有太多的印象。
要说她有过快乐,就是爱上我父亲的时候,那个唱戏的伶人,一个和你一样有着金色双瞳的男子!
连城的身体骤然冰冷,脑中有很多事纠缠在一起,好似明白了,又好似更加复杂。
她怎么能
她不能,所以我的存在是王室的耻rǔ,就连这个姓也是,其实,我想我更应该姓连!
轰一声连城的脑袋炸了开来,难怪他要说她错了,血咒不是永恒不变的,如果是这样,过了而立之年的那辛早该死了,他没死,而且又那样的健康,这说明什么?
你是我哥哥!她叫了起来,那辛苦笑:
也许是,也许不是?
连城被他搞糊涂了,不解地皱起了眉。
连城,我们见过,在你还很小的时候,你记不记得?
连城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然后痛苦的摇头。
东隐的酒肆,那个被地痞殴打的孩子,你还记得吗?你让连惑救我,然后我被你们还有那个盲眼的师傅带回了家
那个伶人死了?
对,在先后被查出有孕后不久就死了!
墨蛟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对,他走到那加身边蹲下,忘了什么君臣之礼。
怎么死的?
被乱箭she死的!因为他进了地宫。
地宫?就是先王们的陵寝?
对!
不是说要各国的神器吗?
他接近王后其实就是为了进地宫,和她有染后,借着王后生辰要各国带着宝物前来,然后偷去开了地宫的大门!
为什么?他想要什么?
神兵,他偷了神兵!
可是他不是瞎子吗?偷去又有什么用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现在似乎又知道了!
什么?
那神兵一把是劈日,一把是覆海。
不会的,他怎么会死?他要是死了,那师傅又怎么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连城激烈地摇着头,完全不相信黑将所说,时间完全对不上,九岁时的她,师傅还真真切切的活在她面前。
连城,你的师傅不是他,我的父亲有兄弟,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兄弟
前尘qíng缘近日再言
如果有一天,南方的天空下起大雪
连城一身白色厚重锦华的绸缎,束住修长而纤细的腰身,宽大的袖子里露出一双手,夜色下紧紧相握,无助地看着没有星辰的夜空。
天都不是南阳,这里的冬天会飞扬起漫天的大雪,她怕在这里逗留,不想等待冬至,她怕这里下起大雪,提醒她往日誓言。
七年,从相识到现在,他伴她走过整整七年的时光,这七年让她从一个天真懵懂的少女到如今恬淡娴雅的少妇,这期间她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连城不敢去想,但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女孩,而他呢?是不是也不再是往日的他呢?还是他从未改变过
他们的相遇似乎没有预知,只有巧合,这一切如今想来,显得那么的残忍,可是,却不能怪风佑,每个人的命运是自己书写,他开始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在那路上,有刀光,有血腥,有权yù,但是托出一切的背景后,本来就没有光明,只有黑暗,流连奔驰在那条路上,迟早会堕入虚空,除非他停下来,但他又不甘心,不甘心被自己驾驭的权yù抛弃,也不甘心被自己那么爱着却没可能真正得到的女人抛弃,而连城呢?和他一样,这两人太像,老人总是说,xing格相像的人注定走不到一起,这大概就是他们感qíng彼此波折的原因。
前方传来脚步声,墨蛟看着她从幽暗里抬起头,眼里有泪光乍现,但马上又暗下去。
怎么在这里?不冷吗?
连城摇了摇头,看向身后陈旧的殿宇:黑将在里面!
墨蛟的目光顺着她看去,眼里有什么沉寂了下去,暗夜里两人静默不语,连城突然又想起他那日未说完的话:连城我还有资格吗
幽暗的宫殿,点一盏昏huáng的灯光,这个被废置已久的空间内,到处结着厚厚的蛛网,chuáng榻上的人发出微弱的呼吸,黑将缓缓靠近,拿起手中的油灯,小心翼翼地照亮他苍白的脸。
那辛是你
手中的油灯一抖,那火光跳跃了一下,忽而变得微弱,那辛用手拢了拢,将它轻轻放在脚下。
是我!
形容枯槁的手伸出,那辛握住,触手是如死灰般的冰冷。
我撑到现在,就是为了见你一眼
长老
叫我皇叔!
那辛的唇动了动,然后艰难地吐出皇叔二字,但极为轻,几乎不曾听见。
chuáng上的人笑了一声,嗓音沙哑,现在谁执掌帝阁?
是尘长老
那个家伙嗓音顿了顿,呼吸有些急促,那辛上前探了探,刚想拿灯,又听他说:那辛,不是你的错,尘长老与燕王勾结已久,你那日来见我时是不是遇见了他?
是,他请我喝茶!那辛回想起那日的事,胸中有股热气升腾,使他握紧了双拳。
是嘛喝茶
老人gān笑两声突然不再说话,那辛跪坐在chuáng边,安静地等。
墨蛟,怀沙没死对不对?
夜色下,连城低垂着脸,故意不去看墨蛟的脸,墨蛟没有说话,在她的身旁静静站立,等着她下面的话。
你和她
我不想再把她拉进来了!
墨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连城的话,她抬起头看他,那神qíng似乎已经放下了犹豫。
她现在很好,一切都齐备了,只要找到敲响定海皮鼓的地点!
在哪里?
不知道,族里的人说,知道地点的只有我的母亲,可是她已经
墨蛟说道这停了下来,连城走近他,拉住了他的手:会找到的!
但愿
他扯出一丝苦笑,透过微弱的月光去看连城的脸。
你和他们一起走吗?
连城的声音微不可闻,带着淡淡的惆怅,墨蛟努力去辨认她蜜色的眼睛,却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你呢?
他不答反问,却换来连城长久的沉默,殿宇里传来骚动的声响,两人都看向那灯火阑珊之处。
那辛,你的眼睛和她很像
老人忽然笑了起来,那辛骇然的抬头,那种嘶哑苍凉的声音,经过岁月和风霜,在喉咙里咕噜着回响。他看到他脸上的皱纹,从昏暗的灯光下,如被一只无形的手般拉扯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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