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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愣了愣,然后又笑了:是呀,卖了不少钱呢
    他脑中轰鸣,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但觉身体微颤,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逐渐冷去。
    他紧捏沅沅的手腕,无意识地加大着力度,直到她大声呼痛,他才愤而撒手,拂袖离开,将自己锁在书房内,任凭沅沅怎样敲门恳求都不开。
    这是沅沅首次见他发脾气,连声呼门而不见他回应之下开始哭泣,一壁哭着一壁扶着门滑倒在地,惊动了 已睡下的冯夫人。她披衣而起,过来查看。须臾,冯夫人发出一声惊叫,大力拍门,唤道:快开门!沅沅不好了!
    门哗地大开,冯京脸色煞白,迅速弯腰抱起了地上的沅沅。
    她有早产的迹象。幸而救治及时,冯氏母子请来大夫稳婆,一番忙乱之后,胎儿好歹是保住了。
    待众人退去后,冯京坐在沅沅chuáng前,黯然向她道歉:对不起,今日之事,是我不对
    沅沅摆首,含泪伸手到枕下摸索,少顷,摸出了那个冯京熟悉的金钏,给他看。
    我没有卖她轻声说,我是跟你说笑的早晨我去江边捉螃蟹了,捉了很多,卖了一些,用那些钱买的鱼ròu因为要gān活,怕丢了金钏,所以没有戴
    冯京有泪盈眶,轻轻拥她入怀,郑重在她耳边承诺:沅沅,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不会再让你过得这样辛苦。
    而她在他怀中满足地闭上眼,微笑道:我不辛苦只要你让我在你身边。
    陶朱
    6. 陶朱
    要保大人还是孩子?
    沅沅分娩时,稳婆把这个残酷的问题摆到了冯京面前。
    沅沅胎位不正,腹中胎儿脚朝下,导致她难产,已经拖了一天一夜,她在房中惨叫着晕倒好几回了,孩子还是没生出来。
    冯夫人以哀求的目光看稳婆,问:不能都保住么?
    稳婆无奈地摇头:如果可以,谁还会问你们这种问题。
    保大人。冯京肃然说,没有过多犹豫。
    转朝此时开始啜泣的母亲,他斩钉截铁地,又说了一句:一定要让沅沅活下来。
    这事便如此决定,沅沅保住了xing命,但她孕育的儿子却没了。
    失去孩子,沅沅比任何人都要伤心,而且她生育过程中失血过多,身体损伤太大,也严重地摧毁了她的健康。从那时起,她便缠绵于病榻,形容枯槁,日渐消瘦,也经常哭泣,浑不见往日活泼灵动、笑靥常现的模样。
    为了给沅沅治病和进补,冯家用完本来就不多的积蓄,沅沅的身体却并不见起色。一筹莫展之下,冯京去拜访一位经商的从叔父,希望向他借些钱暂渡难关。
    彼时那位叔父刚从江西采购金橘回来,听说沅沅之事,亦慷慨解囊,借了不少钱给冯京,并取出许多金橘,让他带回去给沅沅品尝,说:这江西的金橘味儿好,今年连官家最宠爱的张美人都特意派人从京中赶过去买。我这一批,就是在向张美人供货的那家果园买的。
    张美人?冯京有一疑问,听说东京瓦肆繁盛,天下四时土宜应有尽有,难道竟无这金橘,尚须张美人特意派人从京中赶去江西购买?
    叔父答道:这金橘虽好,但京城中人却不认得,并不常吃,宫中也没把这果子列为江西供奉之物。而张美人幼年在家便爱吃,现在惦记着,京中又没有,所以才派人大老远地跑去采购。
    冯京略一沉吟,再对叔父道:侄儿有一建议,叔父或可参考:叔父尽快再往江西,用可动用的所有钱再买一批金橘,然后运往东京,在那里销售,异日盈利,将不止一二倍。
    叔父犹疑:京中之人一向不识金橘,往年也有人在那里卖过,无不亏本。况且从江夏去江西,再赶往京师,路途遥远,运费昂贵,贤侄的建议,岂非太冒险?
    冯京淡淡一笑,道:叔父不妨一试,运费只管摊进售价中去,将来若亏了本,回来惟京是问。
    叔父思量再三,终于决定依他建议试一次。不久后回来,特意备了重礼喜气洋洋地去冯京家中道谢:贤侄良策果然奏效。我运了金橘去京中,挂上江西金橘的招牌后,不到两日便被抢购一空。我一打听,原来张美人派人去江西买这果子之事已经传开,京城人都好奇,正想找金橘品尝呢,可巧我的货便运到了。我见买的人多,便把售价调高三四倍,竟然还是供不应求,正应了你那句话,盈利不止一二倍。
    冯京微笑道:侄儿素日听说,京中之人,无不视宫中取索为一时风尚,越是官家亲近之人,趣味玩好越是容易被人效仿。张美人既得宠,自然一言一行都颇受人关注,她若喜欢什么,宫外人知道了必然会跟风采购,那售价自然没有不涨的,所以侄儿才敢劝叔父做这金橘生意。
    叔父大赞冯京有见识,且知恩图报,除了礼物外还取出一笔钱相赠。冯京推辞,叔父坚持请他收下,对他说:这钱也不是白给你的。叔叔还指望贤侄能继续出谋划策,与叔叔一起做生意呢。这点钱也算是给你的一笔本金。贤侄读书多,有远见,若花点心思去经商,岂有不发财的?
    在目前收入微薄,难以养家的qíng况下,这确实像是个不错的出路。略为考虑之后,冯京接受了叔父的建议,暂时搁下书本,开始与他一起经商。而效果很好,他相当聪明,会分析所得信息,致身商界游刃有余,堪称长袖善舞,未过数月家中财政景况已大为改善。
    于是他请来名医为沅沅诊治,亦不惜花重金为她求药调理,为分散沅沅的注意力,不让她继续沉湎于丧子之痛的记忆里,他亲自教她记账,管理财务。他的这些努力终于开始见效,沅沅身体渐好,也对理财有了兴趣,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半年后,当年曾与他把酒言欢的余杭县令任期满,改知鄂州另一县,途经江夏,冯京得讯后前往码头相迎,并设宴为其接风。其间冯京提及往日事,试探着问当初京中来的夫人身份,想必时过境迁,县令亦不再有顾虑,遂坦然相告:那时来的,是天子之妻,本朝国母,皇后曹氏。
    皇后?冯京惊讶莫名。脑中一幅幅影像如书页般翻过:红绡纱幕后着红素罗大袖衣的新娘引臂拔簪;素颜女子在绀发少年的扶持下上车,端然坐着,帘幕垂下,隔断他目光的探视;径山寺内的夫人莲步轻移,下颌微扬,发髻高挽,脖颈弧线美好,在帷幕上投下的影子如云飘过那些都是她么,皇后曹氏?
    虽然知道当今皇后姓曹,也隐约听说过皇后是曹彬的孙女,但曹彬儿子有数人,孙女想必亦不少,他万万没料到曾与表哥举行过婚礼的那位曹氏女公子会获选入宫,受册为后。
    她入宫前曾在径山寺许过愿,因此后来特意去还愿。皇后此行不yù兴师动众,一路扰民,故未列仪仗,只秘密通知沿途地方官接驾护卫。县令解释说,打量着轻袍缓带的冯京,忽又叹道:当年下官很是羡慕冯兄,笔下诗作隽迈豪放,获国母赏识,何其幸也!中宫阅冯兄大作后即断言冯兄胸中有丘壑,他日必贵显。冯兄如今虽鲜衣怒马,坐享醇酒玉食,但恕下官直言,商贾毕竟属杂流,若冯兄甘于做一世陶朱公,岂非与中宫判词相去甚远?
    之前的好心qíng就此散去。回到家后,冯京郁郁不乐地入书房闷坐片刻,忽然想重寻几本久违的经书来读,但一顾书架,触目所及皆是帐本,翻来翻去,竟怎么也找不到他想看的书。
    此时沅沅闻声而至,臂中还抱着把算盘,微笑问他:你在找什么?
    我那几本《大学》、《中庸》呢?冯京手指书架问。
    沅沅想了想,掉头跑回卧室,须臾,拿了几册皱皱巴巴、满是污痕的书递给他:是这些么?
    冯京接过,眉头一蹙: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见书架上帐本没地搁了,这些书你又许久不看,就拿去垫箱子底沅沅说,见冯京脸色不对,忙又道:地上有些cháo,所以变皱了,不过没关系,明天我就拿去晒gān压平!
    冯京重重吸了口气,把书抛在桌上,坐下,漠然道:罢了。我也没说要看。
    沅沅哦了一声,再偷眼观察他,很小心地问:我可以留在这里算帐么?
    他默然,但最后还是颔首同意。于是沅沅愉快地在他身边坐下,开始劈里啪啦地拨算盘。
    他侧首看着这位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竟无法觉察到往昔的亲近感,两人并肩而坐,之间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烛红影里,她唇角的微笑显得空前地遥远而陌生。
    我心中所想,她大概永世都不会明白。冯京默默对自己说,这个念头无可抑止地令他觉得悲伤。
    当然他那无形的泪只流向心里,并未形之于色,而沅沅算帐间隙转头看他时也只发现了他的失神。
    你这样呆呆地看着我做什么?她笑问。
    他依然凝视着她,问:沅沅,你认识我么?
    她眨了眨眼,颇为不解,但还是认真作答:当然认得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能把你认出来。
    他恻然笑笑,轻轻把她拉到怀中拥着,再不说话。
    许愿
    7.许愿
    次年,曾到冯京家中做客的那两位州学同舍通过了在州府举行的解试,准备赴京参加省试,即礼部贡院锁试。冯京再次邀请他们至家中,设宴为其饯行。
    宴中冯京把酒预祝同舍科场告捷、平步青云,同舍连声道谢,之后,其中一人注视冯京,甚是感慨:当世才华盖世,远胜我等,若当初一同参加解试,只怕解元头衔亦唾手可得,如今我们三人相伴进京,岂不快哉!
    冯京摆首道:舍下书本尘封已久。何况,自隋唐至国朝皆有规定,工商不得入仕,京不敢再奢求应举。二位兄台已于解试中脱颖而出,释褐在望,将来曳紫腰金,亦指日可待,却不以结jiāo工商杂类为耻,仍与京联席共饮,京已深感荣幸,感激不尽。
    同舍听了忙劝道:当世何出此言?你我从来都是一般人,你虽做过一两笔生意,却也不必把自己归入工商杂类。当世还年轻,若现在开始停止经商,继续读书,下次再参加贡举,亦未为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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