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了厚厚一板车的gān糙,足够两人吃上几日的野果以及各种可生食充饥之物,糙药,十多筒水,全部都放在了板车之上。
眉林将拉车的长藤系在自己的腰上,然后半驮起慕容璟和,在两日后终于步出了竹林。
在踏入空旷的黑色过渡区的时候,她不由抬头看了眼仍在上面虎视眈眈紧盯着他们的恶鸟,舔了舔唇,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想将它烤了的冲动。
没有雨,秋日的天空高远而澄蓝。慕容玄烈没有来。这是到目前为止,最幸运的事。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些巨石地面以上足有四五丈高,方方正正的,粗细不一,如同人工削凿成。但谁都不会真往人为方面去想,一是因为此地巨石数量绝对不下于万,而四周山野并无开凿痕迹,可以排除就地取材的可能xing;再来就是以此地理环境,周边无大的运河以及承受足够压力的道路可运送石料,让人无法想像要如何完成如此巨大的工作量。因此,除了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外,实难做其它猜想。
石与石之间有的互嵌在一起密难透风,有的却宽敞足够两辆马车并排而过,地面倒平整之极,如同外面一样全是黑色的沙土,跟焦黑的巨石混融一体,一进石林便觉得整个天都暗了下来似的。
眉林驮着慕容璟和,拖着小板车,从那两块如同门户一样超巨大的石块中间进入令人闻之色变的火烧场。因为路面平整,不生糙木,让她省了不少力,只是再不敢随意用手撑着身边的物体休息。
如此大的石阵,即便没有任何危险,进去后也很难不迷路,因此眉林准备边走边留下记号,却被慕容璟和阻止了。他没说理由,但她转念便想了个明白。如果慕容玄烈他们有心追来,所留的记号实在是极好的指路明灯。
慕容璟和除了必要的时候已不太和眉林说话,她让做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眉林觉得清静之余,竟然有些不习惯起来,她觉得自己有些怀念起那个总是高高在上,会时不时抱怨一下讽刺几句的慕容璟和了。
骨碌骨碌的竹筒滚动声时而紧时而缓,伴着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在幽暗的石林中显得异常yīn森可怖。如果这不是自己发出来的话,眉林一定会以为遇到了什么不gān净的东西。
慕容璟和没有指路,她只能依着自己的判断往峙峰的方向对穿过去。黑石透出森森的寒意,有风穿过石间隙,发出呼呼如人哭泣的的声音,除了有点冷外,石林中的空气并不让人讨厌。然而走了大半个时辰,眼前的景物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没有移动过似的。
眉林觉得有些不妥当,于是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准备先休息一下,顺便思索眼前的qíng况。当她一边要掺着慕容璟和不让他摔倒,一边要将车上的枯糙铺到地上隔绝那层有毒的黑土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为了节省时间没有编出一张竹席来是多么的失策。
最终,她只能让慕容璟和坐在地上,自己跪在他侧面一边用身体撑着他无力坐直的上半身,一边将枯糙在地上铺出一块足够两人共躺的地方来。
等将他挪到gān糙上躺下,她也累得倒了上去,脑子里则急速思索着更省力的办法。
可以将gān糙扎成束,那样不仅铺起来省力,收起来也方便。她想,目光无意识地落向天空,而后赫地坐了起来。
怎么可能低声喃语着,她的脸色有些怪异,心中寒气嗖嗖直冒。
原本澄澈蔚蓝的高远天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蒙上了一层灰,像雾非雾,似云非云,就在巨石的上空,如同濛濛的混沌一样。难怪她怎么觉得光线这样暗呢。
那不是天。眉林知道,但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于是往躺在地上同样静静注视着上方的慕容璟和看去。
喂见他似乎无意和自己说话,她只能主动开口,却在称呼上顿了一下,才继续:慕容王爷,这个地方好像不大妥当。
慕容璟和慢慢转动眼珠,最后终于落在站着的她身上。
是啊。他回答得有气无力,没有更多的话。
眉林等了半天,知道无法再从他嘴里掏出有用的东西来,不由叹了口气,又坐下,然后开始将铺在地上的gān糙按之前想的那样扎成手臂粗的糙束。
她是从慕容璟和脚那头开始的,因此在抬动他的腿的时候无法避免地注意到了他鞋尖,因为一直被半拖着走,上面已磨出了dòng,露出大脚趾,眼看着套在上面的袜子也快磨破,再这样下去,他的脚趾就要毫无阻隔地跟地面接触了。
眉林不得不庆幸自己发现得早,否则什么时候拖着一个死人走都不知道。她想了想,然后用匕首在自己的裙摆上割下一块布,折叠了几层,垫进他鞋尖,又用布带将他裤腿衣袖扎紧了。她不敢随意取他身上的衣服,怕破漏太多,他又动弹不得,身上的皮肤一不小时就可能与四周的毒石沙土接触到。他和她不一样,她可没把握他中了毒不会死。
等检查过他身上除了手脸脖颈以外再没有肌肤露在外面,她这才放心地开始扎gān糙。
休息得差不多后,两人又继续赶路。
石林中仿佛没有时间的流失,一直都保持着灰蒙蒙的状态,不是很看得清周围的一切,但也不会完全看不见。
眉林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四周却还是一成不变的巨石,黑土,以及混沌一样的天空,仿佛永无止尽一般。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心上,沉甸甸的,让人快要喘不过气。幸好仍能感觉到慕容璟和温热的呼吸一直平稳而悠缓地扑在颈项上,这让她感到些许的心安。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碰!骨碌碌
脚上踢到了样东西,远远地滚出去,不像石头。眉林顿了一下,继续往前,不料一脚踩到某样东西上,清脆的断裂声在安静的石林中响起,如同gān燥的树枝。
眉林不得不停下来。她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往后退出一段距离,她铺好糙,安顿好慕容璟和,这才回到刚才经过的地方。
蹲低身,灰暗的光线中可以见到一堆白骨躺在那里,肋骨已碎,破烂的衣服挂在上面,被风chuī得扑扑地摆动,没有头。不用想也知道是刚才眉林那两脚造成的后果。
眉林仔细看了一下那衣服,烂得已看不出样式,只能作罢。起身对着白骨作了两个揖,便要往前走,打算帮它找回头颅。
回来。没想到慕容璟和竟然会在后面叫住她。
眉林怔了下,心中竟莫名地感到一阵喜悦,脚下已自动回转。
什么事?她隔了一段距离站着问,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你如果走过前面那根石柱,有可能会找不回来。慕容璟和没有卖关子,说出自己的猜测。说这话时,他不带丝毫感qíng,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让人不由得猜想如果他不是动不了的话,只怕不会叫住眉林。
为什么?眉林不由又往回走了几步,问。事实上,她心中对他的话已相信了七八成。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种信任来自何处。
或者,你可以证实一下。慕容璟和没有解释理由,无可无不可地道。
眉林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直接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躺下。睡起来再说吧。她打了个呵欠,背靠着他的背,闭上眼。虽然看不出天色,但按身体的疲累程度也可以判断出,应该已走了一个白天。既然在这里停下,那就索xing养足jīng神再走。
因为怕生火后会导致沙土中的毒渗进烟火热气中,所以她身上虽然有火折子,却并没带木柴进来。在这样的地方,只能靠彼此的体温相煨gān熬过去,再没有别的办法。
幸好他们是两个人。眉林脑子里再次冒出这个念头,唇角刚淡下去的笑又浓了起来。
那里有一个死人。她开口,应该死了很久,ròu都化光了,只剩一具白骨。
慕容璟和没有应声。眉林也不在乎,太过疲惫,很快就睡沉了过去。
******
眉林梦到离开暗厂那天见主人的qíng景了。其实也不是完全一样。
她跪在有雕花大窗的卧室里,眼前炉香氤氲,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袍子,披着黑色的长发站在房间的深处,目含深光的看着她。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隐约觉得应当是一个男人。觉得自己应当知道他是谁。
窗外有人叫她,告诉她该上路了。她就走了出去。
快到门边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近在耳侧。她想那人病得真厉害,应该要治治,于是在腰上挑了几颗糙药出来,想要送给他,不料看到的却是一具白森森没有头颅的枯骨。
她心中一惊,脚绊上门槛,扑通一下就往前扑倒。
脚一蹬,眉林从梦中醒来,满背的冷汗。
耳边的咳嗽声仍在继续,颇有些声嘶力竭的意思,却是慕容璟和。
眉林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手脚几乎都缠在了他的身上。兴许是太冷了吧。她想,并没有放开,反而因为忆及梦里的qíng景,莫名的感到一阵恐惧,不自觉又紧了紧手臂。
随着咳嗽的剧烈,慕容璟和的身体颤抖到有些痉挛。
眉林觉得他有些可怜,便将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一手按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按揉起来。神思却仍流连在梦中,有些迷茫,有些懵懂,完全没有察觉到慕容璟和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关切动作而僵硬了身体。
那个梦像是将现实混杂切碎揉融在了一起,毫无深究的价值。可是眉林却无法忽略那由梦境引起的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慌。
她从来不知道主人是谁。不止是她,暗厂的其他死士,包括其他部的人,只怕都罕有人知道。那天是她第一次见主人,虽然主人让她进入内室,她也守规矩地没敢抬头乱看。但是她有鼻子,她也不是聋子。
所以她闻到了主人身上带着的淡雅熏香,也听到了那声咳嗽,那声意外的让人来不及掩饰声线的咳嗽。当她听到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再也出不了那个门。
她曾在慕容玄烈身上闻到了那种味道,如今却在慕容璟和的身上听到了相似的咳嗽声,老天真爱跟她开玩笑。
你摸够了吧。慕容璟和因咳嗽而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在寂静的石林中响起。
眉林一呆,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势因为走神而变得极缓慢,像暧昧的抚摸更甚于按揉。
放开!不知是不是因为处境关系,慕容璟和竟然会觉得这样的姿势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声音不由转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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