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如蒙大赦的跑出去之后,桑眉这才低下头,宣桃脚下的青石砖竟是破了个大洞,露出红褐色的泥土。
宣桃红着一双眼,胸口距离起伏,“她冉霁雪算什么东西,百年前给我们桑家提鞋也不配,还敢这般辱没小姐!”
桑眉忙拉住她,宣桃现在这模样简直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杀进去把城主夫人给解决了。
“那话也未必是她说的,做了这么多年的城主夫人哪会这么蠢,多半是下人看菜下碟,别生气了。”
她不劝还好,这一劝宣桃更是心中酸涩,“小姐,您当真这么喜欢少城主吗?”
桑眉一噎,宣桃以为她是为了白明洲而隐忍退让,可实际上在她看来,这里的一切除了白明洲之外都只是虚假的幻影,若那城主夫人是这幻境外的人,她早提剑去将人砍了。
她不是真正的十几岁小姑娘,而是几百岁的修仙者,修行即修心,又怎么会为了这虚假的辱骂而轻易动怒,那才是真正的在这心魔中落了下乘。
偶尔她也会恍惚于桑父桑母宣桃等人真切的关心之中,可她心中再清楚不过,这都是假的。
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将白明洲从心魔幻境中带出去。
可这些,却是不能够给宣桃讲的,桑眉只能默默的戴上了对白明洲爱之欲狂的帽子。
等把宣桃安抚好之后,白明洲已经离开了。
不光人走了,就连盘子连着食盒也整个都被带走了。
桑眉在白明洲究竟是吃完了还是整个端走扔了之间沉思片刻之后选择不再去想。
白明洲本来是想吃完的,但是桑眉一走,想要保住自己那条命的那颗心就蠢蠢欲动起来了。
趁着桑眉不在,他端着盘子就跑了,剩下的全部倒进了城主府花园里的池子中。
回去的时机不巧,正好和前来看儿子的城主夫人撞了个正着。
除了城主夫人之外,冉君筱也陪在她旁边,羞羞答答的叫他一声,“表哥。”
上次在水阁没见到他,后面她设计好的偶遇也总是以失败告终,这次抓着机会陪姑姑来终于见到了少城主,冉君筱真是再惊喜不过了。
但是冉霁雪的心情却没她那么好,她的眉心几乎拧成了“川”字,碍于周围人太多,她不便说得太明白,只沉着脸,“你怎么不在屋内?”
白明洲脸上带着无辜的笑容,“中午吃多了有些积食,孩儿就在府中走了走,娘来了怎么还不进去?”
说着他高声喊了句平安,没一会儿平安喜乐两个人快步走了出来,堆着笑弯下腰,“夫人快请,这群不长眼的狗奴才,夫人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冉霁雪锐利的视线从平安身上扫过,一言不发的从他身边走过。
白明洲拍了拍他的肩,传音给平安,“我上次还剩了些清露膏,你自行去取便是。”
于是平安的脸色更难看了。
进了屋,冉君筱将冉霁雪扶至高位,便站在她的旁边以羞怯的目光看着白明洲。
她有心想要攀谈,偏偏进了屋之后无论是冉霁雪还是白明洲,都一句话不说。
冉霁雪沉着脸面色漆黑,白明洲则坐在下方翘着腿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扣。
冉君筱急在心中,正要张嘴却见白明洲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却仿若寒冰,刺得冉君筱下意识就是一抖,再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时间在静默之中流淌,冉君筱坐立不安。
这对母子之间分明是有什么问题,却偏偏她今天撞了上来。
冉君筱后悔不已,脚站得发麻,一向亲近自己的姑姑却也没说让她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白明洲已经从腰间的玉扣玩到了发冠坠下的珠翠,他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
他站起身,“要是没什么事,孩儿就先告退了,今日的学业还未完成呢。”
听到他的话,冉霁雪却是笑了,“既如此,便和平安一道吧,那孩子本事不差,你们二人一道还能互相讨论。”
白明洲身子一僵,喉头滚了滚,表情不变的点了点头,“好。”
见白明洲转身欲走,冉君筱忍不住叫住了他,“早已听闻表哥文武双全,不知今日君筱可否有幸见识一二。”
白明洲脸朝着她的方向,话却是朝着冉霁雪而去,“表妹的要求,表哥自然无不应允。”
冉君筱面色一喜,看着白明洲这张堪称风华绝代的脸,淡色的瞳孔中淌着光,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令人羞怯的坏笑。
冉君筱心想,之前所见到的冰冷目光,果然是她看错了吧。
“娘,你待如何呢?”
声音也是那么的清亮……
冉君筱心中越发柔软,声音像是裹着蜜,忍不住叫了一声,“表哥。”
刚叫出声,就见白明洲变了脸色。
下一刻,他捂着嘴,发出一声压抑过后却仍十分明显的干呕声。
冉君筱目瞪口呆:她把表哥叫吐了???
她又羞又急,忍不住跺了跺脚,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柔柔的关切道,“表哥这是怎么了?”
这一下,更加明显的呕吐声响了起来,与此同时白明洲弯下身,一团看不出颜色的秽物稀稀拉拉的落在她的绣鞋上。
冉君筱面色恍惚的抬起头,原本黑沉着脸的冉霁雪也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的绣鞋,以及那垂坠感十足的扫在鞋面上的裙摆。
白明洲扶着墙,身子摇摇晃晃的走了。
留在屋内的冉君筱和冉霁雪相顾无言。
鼻尖晃荡着的酸臭味一直挥之不去,冉君筱像是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尖叫一声之后哭着就跑了出去。
冉霁雪同样无言,胸中憋着的那团火却是灭了下去。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屏风后探头探脑的白明泽,忍不住笑出了声,“别看了,出来吧。”
白明泽讪讪一笑,“娘,是我让哥出去帮我办事的。”
冉霁雪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当你娘傻呢。”
她望了眼白明洲去的方向,“走吧,去找你哥哥。”
白明泽出来了,白明洲也就回了密室。
他抱着痰盂吐得面如土色,整个人瘫在床上宛如一条濒死的鱼。
白明泽心中也不好受,他和白明洲之间特殊的感应让他胸中也憋闷反酸,虽然不像白明洲那样严重,但也让他一碰到床就瘫坐了上去。
冉霁雪看着兄弟二人这幅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这难道是真全吃了桑家那姑娘做的菜不成?”
白明洲正要开口,还没发出声,就忍不住又埋下头吐了一番。
冉霁雪看着他这样子,哪里还不明白,“那姑娘一身阴脉,经过她手的食材也全都变了质,哪是你能用得了的。”
第13章 “那你对桑姑娘有想法吗?……
白明泽好奇追问,“什么是阴脉?”
白明洲一脸淡漠的抱着痰盂,悄悄的竖起了耳朵。
冉霁雪看着兄弟二人,缓缓开始讲述,“万物负阴而抱阳,这世间万物本质便阴阳二气相辅相融而生,修行如此,经脉亦如此。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那姑娘身体里只余阴脉,又名纯阴之体,乃先天不足……”
“不对呀娘。”白明泽手托着下巴,眼神疑惑,“不是说纯阴之体和纯阳之体都是世间难得的天生修炼之体吗?”
冉霁雪冷睨他一眼,“话本里看来的?”
白明泽瞬间卡了壳。
白明洲漱了漱水,虚弱道,“《天衍经注》第三篇十五章里面有讲。”
白明泽猛的点头,“对对对,我就是在那里面看的!”
冉霁雪冷哼一声,“那著书的也不过知其一不知其二,天地自有定数,人为恒量,阴阳相合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天生修炼之体的不是纯阴纯阳,而是极阴与极阳。纯阴之体易招鬼魅生就阴寒,纯阳之体肤若火烧常人触之则燃,此二者非但无法修炼,反而是早夭之体。若我所猜不错,桑家这丫头必定自出生起就有上十层的高手日夜以灵力续命,否则她必然活不到今日。”
白明泽想到那日看到的美人,心中不免唏嘘,心中莫名的升腾起一股酸涩的刺痛,白明泽一愣,看向瘫在床上的白明洲。
他半靠在密室冰凉的墙面上,新赶工修筑出来的密室墙壁冰凉而粗糙,白明洲的脸颊上沾了些碎石块,磨出了些许红痕也浑然不觉。
白明洲目光沉沉,“那可有解救之法?”
“有。”冉霁雪视线落在他身上,神色莫名,“以纯阳之人心头血灌之,由此纯阴褪极,反之亦然。”
白明洲一怔,“我明白了。”
话还没说完,他又扒着桌上的痰盂吐了一遭。
见他这样,本想让他跟着平安领罚的冉霁雪也再说不出惩罚的话来,只不痛不痒的落下几句让他切莫再犯之后就离开了。
白明泽没跟在娘身后出去,而是跟他哥一起瘫在密室里半点不想出去。
白明泽暗搓搓的瞅他一眼。
又瞅一眼。
白明洲无奈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无数念头在心头回转,白明泽捏了捏拳头,气冲冲的看着白明洲,“你上次是不是骗我了!”
白明洲十分心虚,“你说哪一次?”
白明泽睁大了眼睛,“还不止一次??”
白明洲陡然翻车仍面不改色,“我没有,你听错了。”
并且他给出了证据,“每一次的记忆我都和你分享,骗你这个说法从何说起?”
白明泽仔细一想似乎也是,不免有些气短,“可是上次你拿拳头吓我,不是因为你喜欢上了桑姑娘所以故意打消我的念头吗?”
白明洲暗道不妙,这小笨蛋居然看出来了。
他反问,“那你对桑姑娘有想法吗?”
白明泽犹豫了一下,脸红了红,小声道:“桑姑娘是极美的。”
白明洲暗自磨了磨牙,心道我连桑姑娘做的那么可怕的饭菜都吃了,哪能容你染指开窍。
他泼上一盆冷水,凉凉道,“美也不是你的。”
白明泽不高兴的噘嘴,反驳他,“那也不是你的。”
白明洲哼哼,“夫人要给你娶的正妻定然是你的冉表妹,桑姑娘再美,难道还能做你的妾不成?”
白明泽倒吸一口冷气,也不想什么桑眉了,抓着白明洲的手一脸焦急,“哥你可得给娘说,我才不要娶冉君筱。”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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