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荟也觉得明臻招人疼爱,大眼睛又纯真,小手小脸又软绵。
她给明臻暖着手:“我带了好些东西过来,有特别漂亮的胭脂,颜色特别艳,据说每年进贡宫里的就是这种,寻常地方得不到。”
明臻垂着眸子,很安静且认真的听明荟讲话。
有人愿意倾听总是一件特别温暖的事情,明荟絮絮叨叨将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小事全部都讲了一通。
明臻把位置让出来了许多:“下面冷,姐姐在这里吧。”
明荟并没有那么怕冷,她气血足,身体一向都很好,明臻房间里又有火炉,但坐着总不如躺着,明荟脱鞋也进了被子,在床上摸了一下:“铺的这是什么,怎么这么暖?”
天琴正好端着药膳进来。
她脑子快速想应对,最后干巴巴笑着道:“是熊皮,当初在庄子里的时候,余竹从人手中低价买的。”
安国公府并没有这东西,明荟从前也没有见过,便信了天琴的话。
绿熊皮难得,且是如此完整如此漂亮的一块,这在皇宫里都很奢侈,更不要提公侯府。
天琴道:“姑娘喝点粥暖暖胃。”
明臻不太乐意喝,药粥也是苦的,最近她吃的任何东西都是苦涩的。天琴在一旁盯着,明臻忍着难受喝了半碗。
明荟也尝了一口,差点没有吐出来,皱眉道:“这是人吃的东西么?怎么这么苦?”
天琴略有些无奈:“六小姐,良药苦口。”
两人都漱了漱口,等丫鬟出去,明荟才嘀咕道:“你可早点好起来吧,好了就不用再吃这些东西了。”
明臻“嗯”了一声:“姐姐,你继续讲。”
明荟又讲外祖家里的事情,表哥表妹,还有舅舅舅母,因为家族很大,可以说的地方也很多。
明臻认真倾听,眼睛亮亮的:“姐姐是不是很喜欢这些亲人?”
“有的喜欢,有的不喜欢,”明荟道,“对我好,我才会喜欢他们。阿臻这样的小傻子,我也喜欢。”
明臻其实不大理解这些。
她一直都在秦王府中长大,最亲近的人便是祁崇,再无他人可以相托付。如今有了虞怀风,明臻隐隐约约之中也感受到了某些情感,感受到来自血脉深处的吸引,但总是稍纵即逝。
明臻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明荟揉揉她的脸:“吃过东西便睡一会儿,生病了便多多休息。”
确实要好好休息,明臻已经知道生死,她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没有如果漓地,见到叔父和王妃,也没有见到哥哥口中很乖巧伶俐的小堂弟。
明臻乖乖合上眼。
等人睡着了,明荟才悄悄从明臻身旁起来离开,明臻一直都有说梦话的习惯,明荟系衣带的时候听见妹妹唇瓣微微分开,似乎在说什么。
她轻轻凑了过去,又听不见了。
明荟抬手擦了擦阿臻的眼角。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处假山,明荟听到有丫鬟在窃窃私语。
“九小姐又病了,这一冬天她们院子里是不是天天熬药来着?”
“大概活不过去今年。”另一名丫鬟道,“你看九小姐那张脸,寻常人谁长这样?好看的不像人,我觉得九小姐是童子命,天上的童女下凡,不等活到出嫁就要回天上去了。”
“太太还想给九小姐找个不错人家呢,就她这幅病歪歪的样子,哪个敢娶啊,娶回去也伺候不起,冬天一个月用几十斤炭,还要每天喝药,豪门贵族不会娶她当主母,寻常人家肯定难养活……”
明荟细眉挑了挑:“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都给我过来!”
两名丫鬟听到明荟的声音,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跪了下来。
明荟道:“谁准你们背地里议论主子的?自己掌自己嘴巴,掌到本小姐高兴为止。”
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不绝于耳,好不容易等明荟消气了,这两人的脸也肿成了馒头。
明荟其实也清楚,明臻的身体弱到药石罔医,如果大夫真的都能将所有的病人治好,京城里早就人满为患了。
她时常听家里姨娘提起明臻的母亲,尤其是这次明臻回来之后,大多都在感叹,明臻的生母白氏美得如妖,不似人间之物,正是因为太过脱俗,所以才会早早离世。
年底朝中事务繁忙,明义雄和家里几个公子都在行宫,已经很久没有着家了。
安国公夫人罗氏也心急如焚。
明臻不是她生的,她其实并没有太在意这孩子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就算明荟和明臻玩的好,她也不可能直接就把明臻当成自己孩子。
但是,明臻什么时候出事,都不能这个时候出事。
明义雄不在家,假如明臻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定明义雄以为自己这个主母不合格,没有看好家里的孩子。
这么多年,罗氏唯一要做到的便是成为一名合格的国公夫人,让丈夫满意,让妾室敬畏,让子女服从,她不允许自己出一点点的差错。
明荟回来了,罗氏便把她叫过来商量。
罗氏头疼得很:“阿臻出生时就不足月,你爹将她送庄子里,一是觉得清净,二来不会受到后院人的谋害。我前天就请太医看了,太医说她状况很不好。”
明荟眼皮子跳了跳。
罗氏无奈的摇头:“只希望祁庭不是你爹这样多情花心的,以后不要给你出这么多难题,咱们这样的人家,真比不上你四姐、五姐小门小户的省心。”
这些年她面临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姨娘之间争风吃醋,这几年又是一大堆不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婚嫁,头发都白了一些。
“刚刚余竹来找我,说乡下清净,阿臻住惯了,所以回来才频频生病。之后让余竹再带她回去养一阵子,你别给我闹事添乱子。”
明荟并不大希望明臻离开,但是,听了罗氏一番话,她也不得不点了点头:“是。”
罗氏因为早年被姨娘算计滑胎,膝下没有儿子,只有明荟一个女儿,她叹了口气:“以后收敛一些吧,你没有亲哥哥亲弟弟依靠,爹娘不在了,就怕你这猴儿一样的性子被祁家人刁难,因为秦王被封太子的缘故,康王府的身份抬得更高了,异母兄弟哪个敢为了你得罪他们。”
······
温泉水滑洗凝脂。
明臻在温泉里泡着,恍恍惚惚回了神。
她其实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安国公府的。
墨发湿哒哒的往下淌着水,说不清楚是汗还是水,因为温度实在太高。
男人从身后紧紧搂着她,明臻被搂得不太舒服,她甚至觉得自己身上被勒出了印子,因而抬手按住对方的手腕,轻轻嘤咛:“疼……”
后颈被亲了亲,明臻觉着不大舒服,但她实在没有太多力气挣扎,只能倚靠着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让人拥抱她。
祁崇道:“醒了?”
明臻眨了眨眼:“我怎么在这里呀?这里是哪里?”
“行宫。”祁崇觉得明臻就是自己的冤亲债主,索自己命来的,他在明臻细腻后颈上磨了磨牙,“你又病了。”
大概他最近罪孽太多,手中沾血太多,却报到了明臻头上。上苍知道他最珍视的是什么,哪里是软肋,刀子就往哪里扎。
第75章 明臻靠在祁崇肩膀上
祁崇其实并不明白, 为什么单单他的阿臻如此孱弱,似乎随时都可能离他而去。
但他又明白,有些事情有些人, 注定无法属于自己。
太过美好的事物就像是一场梦,美梦注定不属于他, 属于他的都是刀光血影,是森森白骨。曾经有过十年,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
但他却贪心的想要长留。
男人的手臂紧紧搂着明臻的肩膀, 衣物完全被水打湿,贴在了身上, 他的手臂线条分明,肌肉十分明显,和明臻相比, 毫无疑问,他是强大且完美的。
只可惜,他的强盛难以分她半点, 只能用权势一点点、一点点的吊着她的命而已。
原本以为虞怀风会有解救的方法,毕竟当年姜斓是中了霁朝的毒, 而姜斓又是虞怀风的母亲,他或许知道如何拯救明臻。
却还是令人失望了。
明臻也没有推开祁崇, 因为她很快又困了, 身体温度很高, 想要找一个支点休息一段时间。
温泉水静静的注入, 这是活水,行宫最好的一处泉,祁崇新让人修缮,连皇帝和皇后都用不了。
今年雪尤其多, 有几个地方都闹了雪灾,外面冰天雪地,没有一处不是白茫茫的。
温泉旁生长着美人蕉,宽大碧绿的翠叶,其间吐露着一点艳红。
人趴在自己怀中,脸颊贴着肩膀,呼吸特别清浅。祁崇的手按在了明臻的腰上,这样柔软一段腰身。
她穿着很轻薄的纱衣,被水浸透后便贴着身子,隐约可见其下雪白的肌肤,就像是羊脂白玉细细雕琢出来的一般——不,没有师傅可以雕琢出如此完美的身形。
祁崇见她又睡,手指勾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别睡,看看孤。”
明臻于是便睁开眼睛,她眼神略有些涣散:“殿下,我好困。”
祁崇把人从水里抱出来,裹在雪白的毯子里,明臻整个人被严严实实的包裹,露出一张小脸出来。
祁崇道:“身体好些了?”
明臻“嗯”了一声:“殿下抱抱阿臻。”
祁崇把她抱起来,小姑娘亲他一口:“好些了。”
祁崇捏了捏她的小脸:“淘气。”
明臻搂着他笑,一名暗卫突然过来,在祁崇耳旁讲了几句。祁崇把人交给李福:“伺候好她,孤等下就回来。”
等人走了,李福给明臻擦着头发:“殿下现在成了太子,皇帝又病了,事情自然比之前要多些。”
明臻点了点头,又咳嗽几声,她入冬以来就一直咳嗽,呼吸困难,觉得口中腥甜,明臻用帕子擦了擦。
不出一刻钟,明臻头发还未擦干,外面又有人来。
李福有些不耐烦:“都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殿下,是谁呐?”
小太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福把棉布给了天琴:“你好好照顾姑娘,姑娘,奴才出去一下。”
明臻点了点头。
天琴将明臻的头发一点一点擦干,房间里太暖,头发干得也快,她拿了玫瑰油从发丝到发尾给明臻涂抹,擦头发的香油是用玫瑰、桂花、蔷薇、牡丹、檀香多种精油混合,香气并不熏人,淡淡的,渗进发丝里,因为花汁里蒸出来的,一点都不油腻,反而让发丝更加乌黑柔顺,洗发前用一次,洗发后用一次,玫瑰油用得很快。
新夜道:“今年是被别人拿走了么?快要用完了。”
天琴摇了摇头:“去年有虫灾,花都被虫子咬了,进贡来的没多少,所有的都送到姑娘这里,皇宫都没有。”
因为被照顾得好,明臻头发这么长,没有一根燥乱的。秦王府价值连城的事物不少,若说最珍贵也最烧银子的,大概便是明臻了。可不是冬天几十斤炭,几碗药便能养活的。
明臻发丝已干,柔柔的从肩头垂落下来,丝缎一般光滑,她瞧了一下四周:“这个灯拿过来给我看看。”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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