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道:“当时陛……主子刚回京, 这道士几个月就走了, 没听说过也属正常。”
侍卫记得, 那时候自家母亲天天念叨着请高人为他们一家算算前程吉凶, 但他不以为然。他和京中贵人们打交道, 自然知晓其中极多阴私,这两件事,还指不定是谁设计出的,恰好利用了这道士罢了。
再者,若是有真本事的,这般毫不顾忌地泄露天机,难道就不怕天谴?总而言之,他是不信这道士的。
静楠一听,想了想道:“这人每逢卜算必要收取大量钱财,如果真在京中有这么大名声,何必待几个月就走,也许是牵扯了太多隐秘,心虚而逃。”
“主子说得极是,属下也正这么想。”
那厢,老道士已经在秦青三言两语的“恐吓”中吓破了胆,抱着头道:“秦大人,别、别抓贫道,贫道知道许多上京的事,您不是一直想回上京吗?贫道有法子!”
秦青脸色微变,定定看了他片刻,道:“我想做之事,自然能自己做到,无需你这等人相助。”
“贫道……贫道还知道您那位表妹之事!”
秦青一顿,推开衙役,在老道士身前落座,居高临下睥睨他,“若有一句废话、假话,我当场便要了你的命。”
他目光未转,却朗声道:“二位贵人既有事寻这老骗子,不妨也一起来听听。”
带着静楠,荀宴慢慢走去,几人一同转到了小屋内。
老道士战战兢兢地,将当年之事道出,那时他还未到京城,可是他有位师兄,正经手了此事。年轻的秦青,的确自负至极,表妹对他又素来不冷不热,他摸不准女子的心思,自然以为对方对自己无意。所以,当初才会在几个族人的计谋下大怒离京,辗转几年后,才知道表妹的无辜,再想去寻,却发现佳人竟不知去了何处,据说她的爹娘想将她许给一四十好几的武将做续弦,她宁死不愿,一气之下也离家出走,至今不知音讯。
秦青冷笑,“你们竟还有师门。”
老道士小心翼翼解释,“这……我们最初,的确以靠卜卦为生。”
只不过那样来银子太慢了,几个师兄弟都耐不住,才想了些偏门左道,和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勾结,以卜算天命的由头,做下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老道士的师兄,就死在了京城,他得知后日夜难安,便连夜逃离了上京,按捺不住多久又操起了旧营生,只不过这次他避开了那些有权势之人,专门挑寻常百姓家,如此也能混个饭吃。
荀宴终于开口,“你来自于何地?”
“……啊?”老道士不明所以,在荀宴冷锐的目光下瑟缩了下,小声回,“是、是米县。”
荀宴颔首,因静楠在身旁就没有再问,不过已经有八|九成算,这老道士定是当初和乔敏妾室串通的那个。
对这等为一点钱财便可害人半生的骗子,他深恶痛绝,所以当初捡了静楠,又得知她身世后,他其实着人去找过这道士,但那时老道士已经离开了米县一带,无从寻找。
兜兜转转,竟在十年后又碰到了。
对于当年的事,静楠知道得一直不清楚,所以即使此刻也没发觉荀宴是为自己所问,还当另有内情。
令人将老道士带下去后,秦青的视线,一直在徐英及几个侍卫身上来回扫视,而后才重新看回荀宴,突然起身深深俯首,“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衙役目瞪口呆,左右来回看,怎么都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就成了陛下。
荀宴微微一笑,“徐英腰带和侍卫的刀未换,倒叫你看得清清楚楚。”
“陛下洞若观火,微臣自叹弗如。”在荀宴面前,秦青收敛了那分狂傲之色,他只是傲气,并非蠢笨。
摘下帷帽,静楠格外年少的面容让秦青多看了眼,再看帝后二人姿态,并无明显尊卑,温情更盛,这显然符合了传闻,却叫他更难以置信。
“你准备如何处置那道士?”静楠问。
“这等人,留在世上也无益。”
静楠若有所思,道:“他在京中有名声,又知晓那么多人的秘密,留着他,会有很多用处,你若不需要,不妨给我。”
她是很认真的神情。
秦青意外,不由看了眼荀宴,却见这位陛下没有任何表示,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
略一思索,他亦认真道:“人给您可以,但毕竟是臣千辛万苦找来的,是否……”
静楠目光一转,“你想去寻你那位表妹?不是说,可以自己做到么?”
“只是不需要那老道士而已。”秦青含笑,“您二位若能出手,微臣感激不尽。”
虽有本事有傲气,但不会过于自负,还能屈能伸,静楠算是明白,为何这人在离京没有任何家族势力相助时,能够晋升得如此之快了。
她在开设善堂的路上,出现了一些问题,确实需要这个老道士。
秦青的要求,静楠很快答应了,期间她从不需征求荀宴的意见,这样的相处方式,让秦青又是讶然。
这位新上任的天子,似乎和以往都不一样。
老道士去向定后,荀宴又单独与秦青谈了许久。
他们此来江州,一是想看看江州风土人情、治理得如何,二来,也是因秦青在任江州知州前,在盐城邻县当过县令,他才是最早和那些异族打交道的官吏,对他们知之甚深。
探寻异族一行,荀宴认为,此人或大有用处。
————
夕阳裹挟最后一丝热意下山时,已无聊地同徐英一起猜谜的静楠,终于看到荀宴和秦青二人身影。
她如同欢快的小鹿小跑奔去,被荀宴伸臂接住,“饿了?”
“嗯,我们快回客栈罢。”
荀宴颔首,婉拒了秦青的晚膳邀请,如同来时一样,携静楠离去。
灰蓝苍穹下,二人行走的背影,如同世间任何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从他们身上,秦青看不到一丝自己所想象的帝后模样。
他目中有瞬间茫然,很快就转为一笑,目带洒脱。
江州的夜,其实比不得夔州热闹,这儿虽也有运河,但和夔州的九州通衢之地位,天差地别,是以夜市也很寻常。
不过这儿的灯火,倒是点缀得很别致。早在客栈中窝着时,静楠就注意到,这儿每家每户屋顶都会放灯笼,逢晴夜便点,按照这里的习俗,应当是一种祈愿,有些财大气粗的人家,夜夜都点上几十上百盏不同的灯笼。
从高处俯瞰,宛若一片星海,于夜色中闪烁光芒。
静楠突发奇想,将饭食搬到了客栈顶,那儿有一块平地,享用美食,还可观赏万家灯火。
荀宴毫无异议,顺着她的意,二人于夜风吹拂中用饭。
他似在想什么,平静的眉头忽然一展,露出笑意,投来的视线让静楠莫名不已。
“圆圆可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独自爬上屋顶吹风的事?”
说罢,荀宴提醒,正是在他们初遇时发生之事。那时静楠刚离开妙光师太,她呆呆的,也不懂何为思念,不知不觉就独自爬到了客栈顶。
若非荀宴回客栈时望见了她,还是小孩的她,指不定要在上面待一夜。
静楠努力回想,“啊”得一声,恍然,“记得,哥哥让我数了很久的糖。”
“……我并无此意。”
“可是,哥哥让我数完糖再睡。”
荀宴沉默了下,他无言的模样很有些滑稽,让静楠忍不住眨眼笑了,“我知道,方才逗哥哥的。”
这样的小把戏,荀宴如何不明白,也不过逗她开心罢了。
她弯弯的笑眸极有感染力,让荀宴沉静的脸亦变得柔和,看来的目光,似比这夏夜拂来的风,还要温柔几分。
星子与灯光一同闪烁,照映出他俊朗的轮廓,眉眼因那溢出的情绪,也不复冷峻。
“哥哥……”静楠慢慢停下了动作,似被蛊惑了般,倾身上前,喃喃道,“眼睛好漂亮,我可以亲一亲吗?”
荀宴一怔,胸口微烫,没有回答,只是抬臂,将人揽了过来。
风景恰到好处,眼前的人也恰到好处。
温热的吻贴在眼上,几息后,荀宴将小姑娘按了下来,第二次主动吻了上去,如夜风般温和,却也不容拒绝。
大抵一回生二回熟,又在书本上学到不少知识,初次还会碰到牙的他,这次明显熟练许多,从轻吻唇瓣到撬开牙关,所需时间大大缩短,成功将怀中的小姑娘再次吻得脸儿红通通,两人险些都无法呼吸。
“还……习惯吗?”额头相抵,荀宴轻轻喘息着,如此问。
“喜欢。”他的小妻子双眼亮晶晶道,“可以再来一次吗?”
荀宴低笑一声,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夸奖了,况且……他本也没想结束。
这顿晚饭,两人都没吃几口,却用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到汤都凉透,才终于动身下屋顶。
徐英迎上前,话还没问出口,就瞧见他们陛下半抱着皇后进了屋,明显没有搭理人的想法。
这……他眼力见是有些的,只能心道还好早叫人在屋内备好了梳洗用具和水,不至于打搅二位。
屋内,初尝亲近滋味的小夫妻食髓知味,什么都忘了,坐在桌边对视许久,然后亲一亲,梳洗后上榻两相凝望良久,又是亲一亲。
慢慢抚着手边柔顺的乌发,不知不觉间,荀宴已将人揽在了怀中,身体紧密贴合,如此亲吻,难免比在屋顶上要更加亲密。
“哥哥……”迷糊中,静楠仰首问了句,“你的手,为何要放在那儿?”
荀宴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做何事,迟疑道:“它好似……有自己的想法。”
第110章 妻子
黑暗放大了五感, 被褥中,窸窣声都尤其明显,触感亦是。静楠不了解此事, 也不知荀宴说的是真是假, 想了想道:“那哥哥,可以让它控制下想法吗?”
荀宴颔首, “我尽力。”
但这种事如何尽力,在事情再一次发生后, 静楠忍不住慢吞吞翻了个身,又趴在荀宴胸前, 小声控诉,“哥哥骗人。”
“哪里骗人?”
“哥哥明明说了会……”不知怎的,静楠虽不知此举代表的含义,可无来由就有点儿不好意思, 让她难以把这句话说出口, 最后一生气, 就狠狠咬了下去, 刚好咬在胸前。
床帐中响起一声轻嘶,荀宴伸手钳住她的下颌,好让这锋利的小牙收敛些, “圆圆下口好重。”
“谁让哥哥骗我。”模糊的声音从衣襟中传出。
荀宴一顿,不由失笑, “好,再也不会了,松口。”
慢慢松开, 许是想要安抚, 静楠对着那处吹了吹, 明显感到荀宴身体瞬间紧绷,喘息声也好似更沉了。
“不用……”从她上方传来无奈的声音,“很快就不疼了。”
“嗯。”静楠在黑暗中沉默了会儿,又好奇道,“那我们,可以继续吗?”
“……”
荀宴突然意识到,今夜注定是甜蜜而又漫长的折磨。
————
江州半月行程,过得极快,前几日二人窝在客栈中未动,待见过秦青后,荀宴就开始每日出门两三时辰,归来后再趁傍晚的凉意带她在四周走走。
许是离宫后的日子过得太舒心,踏上往盐城的马车时,静楠发现自己长高了,也……长胖了。
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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