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她成不成亲也确实与我无关,但我不允许。不允许你懂吗?她是我培养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被别人糟蹋,被感情拖累?
北屠的女子不该与旁人成亲,更不该试图做一个普通人,只有血和恶,才应该是她生活的全部,那才是她应该过的人生,你懂吗?”
她懂吗?显然,她不懂的。
赫连蓉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苏御方才说的没错,她的确不理解,而且是非常不理解。她甚至都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像正常人。
此刻二人之间只剩下风拂过树叶的声音,苏御见她沉默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跟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说这么多做什么?
于是他转过身打算继续赶路,可一脚还未迈出,忽听身后那人道:“苏御,你培养我吧。”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心中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你说什么?”
“我方才想过了。”她抬眼正视他,“你培养了那么多女孩子,多我一个也不多,不是吗?而且论杀人,我杀过的不必你少,我有这个自信,能成为比左玄裳更完美的作品。所以…苏御,你培养我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只要能同你待在一起,我愿意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苏御盯着她那双眸子看了许久,他想看出一点说笑的意思,又或者只是说说而已用来撩拨他的意思。
可是没有。
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溢出的是满满的认真与坚定,她说的,都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头一次不知作何反应,四十岁的大男人了,尽管有着一张二十岁的脸,但到底阅历和心境,比弱冠男子成熟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可就是如此成熟镇静的人,却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不仅失了态,还头一次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也太不像他苏御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这个提议就当你没说过,我可不想被赫连铁骑踏平烛龙堡。”
“有我在,他们怎么敢?”
苏御没理她,径直上了马车,又听她在身后急道:“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要去?我告诉你,我今日让你离开,我就不配做赫连家的女子!”
车内安静了须臾,随即一道低声传出:“回城。”
后来,赫连蓉住进了他隔壁的房间里,像是得到默许似的,没有人来阻拦她,苏御也没有再卷铺盖走人。
她每日都会去打扰他,连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苏御也从未恼过。倒不是他脾气好,只是他知道,说了她也不会改。
在边城的日子同以往一样枯燥却又平静,他时常用看书来打发时间,可每次看书时,总有一个叽叽喳喳的人,在旁边这也问那也问。
苏御一般不理,除非有个问题她问了很多遍,他才会施舍般回答一下。
偶尔他也会被拉去乘着夕阳散步,这个时候赫连蓉是最安静的,因此她每次提议去散步,他都会答应下来。
可是散步不能停,若是中途停在某片田野上,或者山丘上,她便会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她小时候的故事。
说实话,她不讲苏御还不知道,赫连卿那样一个威风凛凛的人,在家里竟然是个怕老婆的。
赫连蓉讲这些的时候,他也会在心里暗笑,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再全部充斥着打打杀杀。
虽然日子过得的确很惬意,但苏御没变。待了一段时日他便腻了,像以往一样。
近日他已决定好,跨过南方边境去邻国游玩。赫连蓉是不能去的,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她姓赫连。
赫连一族所有人,不可在无圣命时擅自离开国境。否则,以通敌之罪论处。
这是赫连二字带来荣耀的同时,也带来了帝王的忌惮。自古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大黎开国君主定下此条律例,她能理解。
只是……她舍不得。
苏御不可能为了她束缚住自己的步伐,她很清楚,然而她更清楚自己所肩负的使命。
赫连蓉可以很爱苏御,也可以为了他付出生命。但赫连蓉不能为了他,搭上整个家族的命。所以,她不能离开,也不能要求他留下。
离开这日,她如意料之中前来送行。
春季末尾,南方边城的气温如同盛夏,阳光艳丽且温暖地裹住她的身子,却未能将一丝热度传递进她心里。
她问:“苏御,你可曾对某一个地方,有过一丝一毫的留念?”
他答:“不曾有过。”
她又问:“那如今呢?你可有留念?”
他再答:“无论对人对城,都没有。”
垂头沉默了片刻,她忽然笑了出来,如她第一次见到苏御那般,微翘的唇角里是欢愉和欣喜。
苏御不明白这笑的含义,还未开始琢磨,便听她轻声道:“再见,苏御。”
再也不见,苏御。
邻国名为尼度,是一个并不富裕,且靠着大黎帮衬的小国家。这里的人几乎个个信佛,寺庙遍地皆是。
苏御一路上总能遇到一些僧人,有的一眼便能看出他身上的江湖气息,然后会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的虽然看了出来,却并不在意他的身份他的过去,只会礼貌的送他一碗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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