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大少奶奶,乃是“她”二叔的嫡长子静兴宏家的。
静兴宏说亲娶妻的时候,“她”那位好二叔还只是英国公府的二房,尚未承继“她”爹的爵位,不过是个正五品的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
静兴宏虽占着静姝她爹的名下的名额,恩荫入了国子监,却实在不是读书那块料,屡试不第后,只在礼部补了个笔帖式的差事。
因此,娶的媳妇出身着实不高,乃是翰林院一个侍讲学士家的女儿——要权没权,要家资没家资,只占了个“清贵”的名声。
按理说,国公府里到底还没分家,“她”那位好二叔好二婶若是有心,也能给静兴宏娶个出身更好一点的媳妇。
偏偏“她”那位好二叔,看中了楚学士乃是礼部苏侍郎的学生,想着借楚学士的光走走苏侍郎的路子。
然而,楚学士是个不知变通的,苏学士是个刚正不阿的。
到头来,虽然做成了亲家,“她”那位好二叔也没能如愿。
后来,“她”父亲坠马而亡,“她”那位好二叔白捡了个爵位,“她”那好二叔和好二婶小虞氏便有些看不上楚氏这个儿媳妇了。
小虞氏更是借着立规矩,没少磋磨楚氏。
婆婆见天儿挑三拣四,夫君也不是个体贴人,楚氏的日子并不好过。
平日里连娘家都不敢回,办个赏花宴都要战战兢兢,今日竟是登门来了她这里,静姝着实有些好奇——好奇楚氏的来意。
花厅里,楚氏低垂着眉眼坐在圈椅里,好好的一个美人,正值最好的年华,却仿佛一节失了生机的槁木,没有一丝鲜活气。
楚氏嫁入国公府没多久,英国公静文德便出了意外,随后就是封氏一尸两命,“静姝”入佛堂守孝,孝期满了就嫁到了谢家。
“静姝”跟楚氏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在“静姝”的记忆里,“她”与这位堂嫂连交集都少。
静姝进了花厅,在主位上坐稳,端量着楚氏,慢条斯理的问:“这是什么风把嫂嫂吹来了?”
楚氏抬眼端量静姝。
只觉得这位素来娇柔的小姑子命着实不好,先是丧父丧母,好容易嫁了人嫁的还是个病秧子,一年里就丧了夫。
难得她经历诸般变故,眉宇里不见郁色,反而多了几分爽利。
想想小虞氏让她来说的话,楚氏一时有些踌躇,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把楚氏的为难看在眼里,静姝心里有了几分揣测,却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楚氏沉默了片刻,道:“母亲知道妹妹回了京师,让我来看看妹妹这里有没有甚么缺的少的。”
小虞氏能干出这么体面的事儿来,她也就不是小虞氏了。
静姝忍不住笑开来:“我回门的时候,二婶她们闹出来那一出一出的事儿,嫂嫂想必有所耳闻。”
当然知道,她还偷偷暗爽了好几天来着。
听出静姝的言外之意,楚氏轻叹一声:“这些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静姝与楚氏对视了一瞬,笑道:“二婶做出什么事儿来我都不会觉得稀奇,嫂嫂但说无妨。”
楚氏话没出口,先红了脸:“母亲给三妹说了门亲事,是果毅郡王府的世子。母亲说到底是郡王府邸,三妹将来也是要做王妃的,嫁妆不能寒碜了,想让大妹妹把那在水一方给三妹添妆。”
果毅郡王世子,可不就是谢瑾年吗?
静姝脸上笑意越发灿烂了些,这可真是呵呵了:“这事儿定了?”
楚氏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门上珠帘与静姝身边的立冬,压低嗓音道:“母亲与果毅郡王妃已经过过话儿了,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静姝未置可否,唇边笑意里多了几分嘲讽:“先前三妹跟八皇子定下亲事的时候,二婶不是给她备过嫁妆了?怎么?果毅郡王府的世子比八皇子还尊贵?”
楚氏眼底闪过一抹郁色,最终只是平静道:“母亲给二弟也说了门亲事,是理国公府的三小姐。母亲说理国公府的小姐尊贵,聘礼不能寒碜了,就从三妹的嫁妆里挪了些过去。”
静姝秒懂,小虞氏这是觉得静妍的嫁妆有些拿不出手了,就打起了她的主意,今儿要的只是在水一方,明儿个要的还不知是什么的呢。
要说小虞氏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竟然还敢打她嫁妆的主意。
静姝摩挲着晶莹剔透地白玉马到成功,轻笑:“嫂嫂,劳烦你给二婶带句话,倘若是三妹真能跟果毅郡王府世子成就好事,我必会给三妹添妆,只不过我添什么就不劳烦二婶替我做主了。”
楚氏闻言轻笑了一声,乍显而逝的笑意给她添了一丝鲜活气儿:“妹妹有所不知,母亲现在着实有些个改了性子,你这话到了她哪儿,她一准儿会大发雷霆,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这话乍听似是威胁,细端量,楚氏眼底却只有善意与担忧。
静姝漫不经心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我也不大信三妹与果毅郡王府世子的事儿能成。”
楚氏嘴唇动了动,又一次看向门口珠帘与静姝身边的立冬。
静姝会意,笑道:“嫂嫂有话但说无妨,府里没人敢来窥探你我说话儿。”
单凭这一句话,楚氏便知道静姝在谢家过的不错。
楚氏心底不无羡慕,羡慕之余又有几分同情——谢家对她再好,却也只是商户人家,对上权贵之家也只有任人鱼肉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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