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忠霞没有再出声。
裴希平淡淡道:“带她走。”
两位公安同志也懒得再与张莲花废话,他们推着这轮椅,径自带着她离开。
张莲花尖叫、求饶,到了最后甚至开始用最难听的话咒骂起裴希平和自己的三个亲生女儿。然而,压根没有人理会她。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判刑是难免的,她人生余下的几十年在监狱里度过,或许比一枪子儿崩了她更让她感到痛不欲生。
毕竟她过去身子骨利索,性子又自私自利,日子过得比村里大多数为子女牺牲奉献的老太太都要好。可往后,人生没了自由,还落了个右腿残疾,再加上“人贩子”的名号,将来在大牢里能过上安生日子才是见鬼了。
张莲花叫得浑身没了力气,右腿脚踝处又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不是在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对未来感到恐惧而已。
可哭有什么用呢?恶有恶报,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
等到将张莲花的事情处理完毕,裴希平与周秀秀坐着公交车,去了市里。
这一趟他们要去的是市公安局的职工大院。
一进职工大院,就已经有不少人围上来。
“这小伙子长得真帅气,一看就知道是曾家的孩子吧?以前我就说湘湘长得跟老曾一模一样,现在一看,她跟你长得才真像呢!”
“年轻人,你们家发生的事情,大院里都已经听说了。得亏你爸妈运气好,找了几十年,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曾金生做了大半辈子公安,后来职位越升越高,在职工大院分到的也是最大的四居室。同住的都是他的老同事,这会儿见到他们家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孩子,心里都为曾家人感到高兴。此时大家伙儿热络得很,裴希平礼貌地道谢,专注地听着这些年亲生父母寻找他时受了多大的苦。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父母缘的人,没想到,原来他父母对他的疼爱如此无私,只是他过去从不知晓罢了。
“谢谢叔叔阿姨关心,我们先进去了。”周秀秀笑了笑,对大家说道。
“行行行,你们先去吧。”
“你爸妈肯定等急了。”
大家笑容满面,热情地指了曾家的具体位置,等到裴希平与周秀秀的身影渐行渐远,几个老同志又讨论起来。
“本来听说曾家孩子被农村人拐走,从来没善待过,我还担心他会被养歪呢。”
“那哪能啊?这孩子有曾家的基因,自己出息着呢!我上次还跟我在部队里当首长的亲家打听过,听说老曾的儿子在部队里有胆识又有魄力,立了不少功。”
“还有他那媳妇,长得多水灵,而且一看就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照我说,他们老曾家以后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好!”
大院里因为裴希平与周秀秀的出现聊得热火朝天,他们却没有心思顾及。因为此时此刻,站在曾家门口,裴希平的心情有些忐忑。
周秀秀挽着他的臂弯,柔声问:“紧张吗?”
裴希平确实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
当时刚知道这事实的时候,他一时没办法接受,好在张莲花的案子还没有办好,他投入到工作中去,暂时有了缓冲的时间。
可现在,真正站到曾家门口,下一秒就要见到真正的亲人了,他有些彷徨。
“没事,就用平常心来相处。”周秀秀笑着说,“还有我在呢。”
每次发生什么事情,他总是用坚定的语气告诉她,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他这个高的给她顶着。
现在换她来撑起一片天。
裴希平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笑容温婉自然,大大方方的,没有任何拘束。笑意仿佛早就已经在眼底流淌,如同轻柔的羽毛缓缓拂过他的心尖,抚平所有的焦灼。
他笑着点点头:“好。”
屋里,曾金生与吕雪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冒了一脑门的汗。
桌上的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吕雪洁却仍觉得不够丰盛,正要去厨房再看看能做点什么端出来,却硬生生给女儿给拦住了。
“妈,够吃了。”曾湘哭笑不得,“年夜饭都没这么讲究。”
“你懂什么呀?”吕雪洁推了推她,“今天你哥哥回来了,咱们准备的饭菜一定要比过年还要隆重。”
说到这里,吕雪洁鼻子发酸。
直到现在,她都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很快就能见到儿子了。
找了这么久,失望了这么多回,她本以为此生只能留着这个遗憾,可没想到,女儿给他们带来这天大的惊喜。
曾湘是今天早晨才将裴希平要来的消息告知父母的,得知这消息,曾金生与吕雪洁一天都没闲着。屋子里已经找不到丝毫灰尘了,桌上摆着的菜香喷喷的,冒着热气。吕雪洁掐算着时间,盯着桌上的时钟看,心里又着急,又紧张。
“先坐下吧。”曾湘无奈地笑了笑,“得亏我今天才告诉你,否则你们俩连睡都睡不着了。”
曾金生和吕雪洁都是满心焦急,但还是听女儿的话,坐在沙发上。
然而人还没坐稳,就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曾湘赶紧跑去开门。
老俩口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吕雪洁连忙将已经泡好茶的茶杯摆好,手一抖,杯中茶溅出来,又赶紧拿布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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