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凤哭了一宿, 整张脸埋进被窝里,被王旭芳唤醒的时候, 已经肿得不像话。
肿的是眼睛,可脸颊上深深的伤痕却仍旧隐隐作痛,见王旭芳盯着自己脸上的纱布看,肖小凤羞愤地推开她。
“你们不要管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肖建新气得想骂人:“管你,你要我们怎么管?刚把钱书记送走, 我们就立马把你送医院去,现在坐下来连口气都没有喘顺,还得跟边上哄着你!小凤,你以为不小了,说话做事能不能注意点分寸?”
肖建新一贯是宠爱女儿的。
可他再疼爱肖小凤,也总有自己的原则。
今天出的事,不仅得罪了杨安定,也得罪了钱书记。
他这一路上来,靠的是能力,但能压下杨安定,在某些方面还是需要一些运气的。现在杨安定丢人丢大发了,对他虎视眈眈,他若是不安抚好钱书记,恐怕接下来寸步难行。
“不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厨子吗?”王旭芳叹气,“小凤,你从小到大都比别人过得好,爸妈什么都捧到你面前了,你何必跟那种层次的人斗个没完?”
肖小凤哭出了呜咽声:“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厨子而已,希平哥还稀罕得不得了!妈,我是不是不如她好看?”
王旭芳沉默了。
周秀秀那长相有多标致,大家都看在眼里,若是她这会儿没有生过孩子,恐怕即便二婚,还是有不少人上赶着要跟她处对象。
但一个女同志,光长相好是没用的,脑子若是不聪明,这好模样可能还会给自己添乱。第一次在鹫山村见到周秀秀时,王旭芳以为这人虚荣又愚蠢,可没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大大改观了。
即使落到被人唾弃的局面,周秀秀仍不慌不忙,以一己之力扳回一城。在肖小凤有靠山的前提下,周秀秀居然能让她直接丢了工作,这人的确实是有智慧的。
“小凤,别跟她斗,你不是她的对手。”王旭芳叹了一口气。
斗也就罢了,问题是最后还没赢,太丢人了。
肖小凤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妈,你和爸难道就看着我被她欺负吗?”
肖建新对肖小凤是恨铁不成钢,可看着她这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只能无奈地说道:“等这风头过去,爸把他们两个人都赶出去。”
……
肖建新没有想到,周秀秀与裴希平根本就不可能让自己吃这个亏。
对周秀秀来说,现在她刚进城,也有了一份正式工的工作,拍拍屁股立马走人是不妥的,毕竟她又不是三岁孩童,总得为自己谋划。
两个孩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在肉联厂付出了这么多,可不是得先把托儿所的福利给蹭过来?
当然,留在这地方,不是长久之计。
先不说肖建新与王旭芳两口子是如何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就连那个现在暂时能制衡住肖建新势力的杨安定,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一想到杨安定之前望着自己时那垂涎的模样,周秀秀就想要作呕。
这次她不过是顺手给他搭了个台阶,让他下来,但以后呢?
所有的问题,周秀秀都在细细考虑。但这急不来,还得从长计议。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小年和小碗接过来!
想到两个孩子初到城里的新鲜样,周秀秀的唇角就不由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得立马出发,坐公交车接孩子们去!
而就在周秀秀坐上回鹫山村的公交车时,裴希平从派出所里走出来。
他面色沉静,脑海中却回想刚才公安说的话。
“同志,你只知道自己的姓名,可你的名字究竟是哪几个字呢?现在我们出行靠的是证明信,你连证明信都没有,我们没办法确认你的真实身份啊!”
这不是裴希平第一次尝试找回自己的身份,也不是最后一次。
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自己不明不白地过日子,他也不例外。
在单位里,他是正式职工,做事有魄力,升迁也是有望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正是因为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他才无法离开这里,探索更多的可能。
而现在,既已与周秀秀确定了关系,他便更不愿留在这肉联厂,受肖建新的桎梏。
“同志!”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让裴希平顿住脚步。
后边跑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公安,脸上露出羞怯的表情,轻声说道:“我觉得这事也不是只能原地踏步的!先回想你的家乡在哪里,之后可以托人上家乡镇上或县里的国营单位、学校,还有部队问问是不是有人失踪,或许会有突破呢?”
见他没有出声,年轻的女公安又说道:“因为我们刚才讨论,说看你的气质,应该是有文化的。”她想了想,嗓音清脆,“比如说从前你也许是局里的办事人员、学校里的老师,或者是军人?”
这女公安说的话,是刚才他们自己几个人讨论的成果。
大家都说裴希平看起来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地里的庄稼人,甚至还可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听了大家的话,再想起刚才裴希平离开时沉重的神情,她便直接跑出来了。
这时裴希平经她这一提醒,眸光微微一亮。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在这会儿,有念书条件的人不多,可他本能地认得很多字,写出的字也是遒劲有力,或许过去真是从事某些方面工作的专业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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