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盼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世上最亲密依偎的情人一般。
姚盼一动不动地任他将头颅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暖的气息拂过耳畔,还有他因中毒,血液流速加快的喘声。
她勾唇,语气没什么波澜地问,“哥哥说的是真的么?真的会永远陪着梨梨?”
“永远,都不会背叛我么?”
宗长殊将她搂得更紧了,炽热的体温笼罩她的身体,薄荷香气无处不在。
可姚盼的心却异常冰冷,她贴在他的耳边,喃喃地说,“即便有朝一日,你位极人臣,大权在握,满朝文武唯你马首是瞻,你只需挥一挥手,便能翻覆这天下。而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对你已经造不成任何威胁。宗长殊,你敢说,到了那时,你不会背叛我么?”
迟迟没有听见回应,只是姚盼在自言自语。她从他的怀里撑起身看,见他双目紧合,浓长的睫毛覆盖眼睑,已经晕了过去。
微卷的碎发散在鬓边,衬托脸色颇为苍白。
姚盼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下颌,划过脖颈上的青筋,摁住那脆弱的动脉,从汩汩流动的血液中感受蓬勃的生气。
这冰雪一般的皮囊之下,说到底,也是鲜活的血肉之躯啊。
更多的宫人围了过来,慌乱关切询问她与宗长殊的情况,姚盼颇为烦躁,冷道:
“都给本宫住嘴。”
顿时,那些宫女内侍都屏住气息,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话。
姚盼将宗长殊交到两个黑衣密卫的手上,叮嘱道:“送去本宫寝殿。速传御医,本宫不希望他有事。”
密卫得令退下,姚盼抬眼一望,只见一黑衣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围观众人之中,冲姚盼轻轻点了点头,正是君甜甜。
若有人注意到此人,定会感到奇怪,她方才不是去追刺客了么?
怎会出现在这里?
姚盼理了理发冠,往宝仪殿的方向走去,半路,君甜甜便跟了上来。
见四下无人,姚盼回头笑道,“甜甜,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想来姑姑看到方才的场面,也能放心几分了吧。”
从方才开始她便察觉到有人跟踪她,君甜甜暗中告诉她,说追上来的除了宗长殊,还另有其人。
宗长殊将她抓住不肯放她走的时候,那个跟踪之人仍然躲在暗处,似乎正在窥伺他们的动向。
姚盼立刻便想到了丽阳那带着探寻的目光,想必,是丽阳怀疑她与宗长殊的关系,故而特异派人求证。
既然如此,不如下一剂猛药,免得后面她这姑姑又要多方试探,扰她清净。于是姚盼便用上了与甜甜商量好的计策。
那一箭的力度与角度都十分奇巧,既不会伤到她的性命,却又能够让宗长殊及时反应过来,姚盼也没有想到他会用手来接住,反而被划破肌肤,中了上面的毒。
好在,密卫营的毒箭,并非什么剧毒,只是会让人昏迷不醒罢了。
“殿下不去看看宗大人么?”君甜甜有点奇怪地问道。
“不急,”姚盼刚演了一出情深意重,现下有点腻烦,暂时不想见到宗长殊的人,“你去看着便好,记得别让人靠近春和殿。等宗长殊醒来,你差人通告一声。”
“殿下要去见谢贵妃?”君甜甜关心姚盼的行程。
“嗯,想必谢娘娘已经知道了英华宴的结果,恐怕有很多话想要问我。”
近几日丽阳应该不会来找她的麻烦了。
毕竟,一个囿于儿女情长,甚至胆大包天爱慕上自己先生、私下与之缠缠绵绵,你侬我侬的太女,能成什么大事?
“姑姑从封地返京,朝廷中必定有人为她说话。我似乎听说,她与江丞相有过一段过往?甜甜,你让密卫营的人去调查一下此事。”
君甜甜颌首,闪身离去。
姚盼眯起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她这个姑姑想来从她手里分一杯羹,那就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宝仪殿中,谢乔正在修剪花枝。
华美的裙裳勾勒出女人俏丽的剪影,白皙的手里持着一把银剪,还时不时调整角度,评估盆栽的美观程度,听到少女轻盈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听说你遇到刺杀了?”
姚盼惊讶,“消息传得这么快?”
谢乔“嗯”了一声,一脸淡然地摆弄着盛开的花瓣。姚盼颇为不满,举起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娘娘不关心我受没受伤?”
谢乔瞥她一眼,“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我面前,定然没事了。”
姚盼咧唇一笑,露出白花花的小米牙。
她视线一转,便看见谢乔手腕上那一道陈年旧伤,伤口的颜色已经很浅了,只留下淡淡的痂痕。
被白皙的皮肤一衬,颇为刺目。
谢乔敏感地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垂下袖子,不动声色将伤痕掩盖。
“要在谢娘娘这里用膳么?”她淡笑着问。
这几年定安帝很少来她宫中,几个与她要好的嫔妃也病逝了,贵妃虽然还是那个贵妃,却远不如以前风光,空有头衔罢了,姚盼能来,说明心里还记得她这个庶母,她感到由衷地高兴。
谢家权势早已大不如从前,人走茶凉,不复当年光景。如今这样的局面,自然不是一朝一夕造成,而是逐渐没落。
在姚盼前往东华书院的第二年,有一次,江寒练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才让姚盼知道,定安帝将自己送走别有深意——
他要对谢家动手了。
江谢两家素来敌对,可自从谢家接管户部之后,竟隐隐压过江家一头,权势煊赫,几个族内子弟不知收敛,仗着恩宠横行无忌,让陛下不得不出手。
前世,这是定安帝期间的第一次党争,以谢家落败画上句号。
那时姚盼年幼,并不记事,故而对此算是一无所知。
谢家被查出贪污军饷,数额巨大,朝野震动,不流血是不可能的,谢乔的几个兄弟被下旨处死,谢母受不了如此打击,竟悬梁自尽。
谢乔的贵妃之位虽然没有被废,却大受打击,在宫里自尽过一次,被众人合力救下来之后,不再生出寻死的心思,只日日吃斋念佛,只求所念之人平安。
谢贵妃昔日的美丽雍容不在,她的乌发间生出了几缕苍白,尽管脸上带着笑容,却有掩饰不了的憔悴。
后宫就是这样的地方啊,再鲜艳的花朵,也会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中,逐渐枯萎。
热腾腾的饭菜摆上了桌,香气袅袅。
谢乔熟练地在一个没有人的位置,摆上一副碗筷,姚盼愣了愣,谢乔自己也愣了愣,方才抱歉一笑,令人将碗筷撤下。
姚盼又看到她腕上的伤口,忍不住问,“谢娘娘,你……怨恨父皇么?”
谢乔慢慢地松开手,别过脸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梨梨,我也说服过自己去理解你的父皇,我告诉自己,他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他是陛下,一定要有所取舍,是我们谢家有错在先,怨不得别人。”
她声音发哑,颤抖地说,“可是不行的,有些事情,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那些人,都是我的亲人啊。……梨梨,今后,若你有了心爱之人,答应娘娘,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保护他的亲人,好么。”
女人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姚盼不忍看她这副模样,点了点头。
谢乔握起筷箸,给姚盼夹了些菜,又用手绢擦了擦眼泪,轻笑道,“我这是做什么呢,你难得来一次,做甚要说这些伤心的。对了,英华宴办过了,我们梨梨也要有元夫了。来,快跟娘娘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
“那人,嗯,唤作墨染,相貌不错,家世不错,对了,弹琴也不错,”姚盼扒了口饭,简单地做了个总结。
“怎么不是……”谢乔有点惊讶的样子,筷子握在手心,不动了。
她是个不通朝政之人,却也听过一些说法。
谢家败落之后,定安帝有意扶持新晋崛起的宗家,借以与江家对抗……怎么梨梨的元夫,却不是宗家之人。
“梨梨,你觉得……宗大人如何?”谢乔犹豫地问,“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你好的。”
“那又如何?”姚盼从饭碗里抬起眼。
他当然会待她好了,因为她长到如今,完全都在迎合他的需求,她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好学生、好妹妹、好君上,这世上,有谁不喜欢一个事事顺着他心意的人呢?
谢乔问,“你喜欢宗愿么?”
姚盼答得飞快,“喜欢啊。”
谢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点了点姚盼的额头,“你呀。我的意思是,他是你的心爱之人么?”
姚盼眨了眨眼,“心爱之人?谢娘娘,您在说什么呢?”
谢乔诧异,难道不是?可是她每次见他们相处,分明就是举止亲密,宫里随便抓一个人来问,都知道他们的太女殿下,十分喜欢黏着那位宗长殊宗大人,总爱跟在他的后面长殊哥哥、长殊哥哥地叫唤。
怎么可能不喜爱呢?
姚盼用丝绢擦了擦嘴角,起身微笑,“梨梨不会有心爱之人。”
她不会允许自己有软肋,在谢乔的面前,姚盼无需伪装。
谢乔望着她,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跟你的父皇,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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