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走后,茶几上的裸照孤零零的随意丢弃在那里,很显眼……
周北不知道在自己的房间里究竟呆了多久,大概是饿了,他终于打开了房间,散漫的走了出来,对着空荡荡的别墅有气无力的喊道:
“老二,公司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你这次一句话也没有抱怨,是不是也觉得愧疚?觉得欠扁的你应该受到惩罚啊?谁让你放走了我的……安安!”
他的话越说到后面,越像是喝醉酒之人的醉言醉语。
失去了叶安然,觉得叶安然从来没有爱过他之后,周北原本神采熠熠的深邃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迷蒙而失落。
可是,当他说完这一整段长长的话之后,依然没有人回答他。
周北左右望了望,看了看来不及关上的大门,恍然意识到老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连招呼也来不及和他打一声就已经出门去了。
唉,他这个兄弟兼保镖看样子是被他以前惯坏了啊,简直就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突然!
周北飘忽的视线危险的眯了起来,他的眼睛在茶几的照片上定格住,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他整个人保持原状站立着,不动,可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寒冷……
良久——
“噗!”周北竟气得吐出一口鲜血出来!
他的身体也有些发抖,有些站立不稳,直直的倒向了茶几的方向。以他的敏捷身手,他是完全可以调整好身形,不让自己摔跤的,可是,他根本顾不上这么做,也没把自己身体再当一回事了,依旧任由自己摔倒的途中狠狠地举起了拳头,重重地砸向茶几上的照片!
只听砰的一声——
结实的厚木茶几应声而断,毁了……
茶几上的照片飘落到高质地板上,仍旧刺眼。
这一拳似乎用尽了周北的全力,他大口喘息着,愤恨的望着照片上的男女!
嘶……嘶!嘶!嘶!(……)
一张又一张照片被周北亲手用力的揉捏再撕毁,一张不留!
周北的感受果然和老二当时第一眼看到照片时的理解是一样的。
在发生了被叶安然下药逃走这件事情之后,在以为叶安然真的一点也不爱他之后,以为之前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叶安然装出来的之后,周北痛苦地认为叶安然前脚走,后脚就又与其他男子私混在一起了。
真的,在看到如此不堪的照片之后,在周北的内心之中,他依然没有唾骂叶安然,没有任何要贬低、看不起她的意思。他只是怪自己不仅留不住她的心,就连她的人也一并留不住,就这样失去了,被其他男人玷污了……
此刻的周北是多么的痛不欲生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与血肉全部纠结在了一起,他就快要呼吸不过来,就快要死了一般。
他就那样倒在地板上,自嘲地笑着,笑着……
然而!地上几张绝对不是照片的纸张碎片、被撕毁过的纸条又一次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老二撕毁的叶安然被关押的详细地址——死亡监狱!
周北皱起眉头,表情空前严肃的一点一点将被撕毁过的纸条重新拼凑了起来!
他的智商自然在老二之上,再看一眼被他亲手撕毁的照片,再看看现在的字条,这明显是一桩刻意安排的阴谋!
试想一下,如果叶安然真的与人私混,又怎么会和核武器芯片扯上关系,突然被国际黑手党机组织的机要人员盯上了,活捉了,还准备处死了呢?!肯定是有人栽赃嫁获!
想到这里,周北豁然开朗起来,他怀疑叶安然可能真的遇到了危险。
目前所有黑白两道的人都在暗中找寻可以威胁世界的最新型核武器芯片,周北这些年也暗中调查过,但没取得特别有用的线索。
如果国际黑手党真的认为核武器芯片与叶安然有关,真将叶安然关押在传说中的死亡监狱的话,那么她就十分危险了!
不行,他要去救她!
无论叶安然是否爱他,他也不能看着她被人害死!
因此,无论是龙谭虎穴,他都要去闯一闯!
就这样,周北饿着肚子,连外套也来不及穿,顶着寒风急匆匆的出了门。
他必须抓紧时间,因为死亡监狱建立在很隐蔽的地方,按照地址上的描述,离这里还很远很远……
现在他必须和时间赛跑,因为作为国际刑侦队长,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听说过那些藏在黑暗最深处的国际黑手党成员杀人不眨眼的残忍手段。
多耽误一秒,叶安然绝对离死亡又近了一分!
*
天空很阴霾。
狂风乱作,阴云遍布,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海域听起来格外阴森恐怖!
黑色的碉堡式囚牢建立在孤僻的峭壁之上,三面环海,南面戒备森严的板油道路是唯一的出入口。
塔楼之上真枪实弹的黑手党时刻扛着机关枪戒备着,高高的电网之内,戒备森严!
阴云之下,囚牢碉堡巍峨伫立,岿然不容外人侵犯。
这是一个秘密关押黑手党叛徒的所在地,知道它存在的人们,通常把这个地方叫做“死亡监狱”。露灵之所以知道这里,完全是凭借她父亲是最大的军火供应商的关系。
死亡监狱北区的审讯室里,此刻正坐着三个人——两个坐在桌子后面的外国男人,和一个双手被拷在椅子后背上,长发披散,嘴唇干裂,被打到出血的女子。
没错,这个女人就是不幸落在了露灵手上的叶安然。她被露灵故意造谣说与人人想要的核武器芯片有关而被这帮黑手党抓了过来,这帮人不近女色,只爱权利,所以她被鞭打得浑身是伤。
此刻,叶安然疼痛不堪的靠坐在椅子上,白皙的肌肤布满血痕,随意套上的休闲服被抽大出很多破损的口子。
只是就算在如此危险恶劣的环境之下,她长长的刘海下面那一双冷艳的大眼睛依然无法敛去耀眼的光芒,她是那么的倔强与坚强。
死亡监狱空旷的审讯室里包括叶安然本人在内目前只有三个人,此刻都是一言不发。
叶安然淡定轻缓而且均匀的呼吸声莫名的变成了一种特别的压力,让那两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外国黑手党男子严肃之中又稍显局促起来。
其中一个外国男人翻开放在桌子上的档案,另外一个外国男人则率先开口宣读道:“叶安然,女,代号暗夜杀手,现年21岁,父母双亡。七岁被国家神秘组织收养,接受了为期长达十多年的特种训练,训练项目不详……”
那个外国男人原本只是例行公事的复述“犯人”叶安然的履历,却不想凭借他们的调查系统竟然得不到那长达数十年训练的任何讯息!
要知道他们是势力和关系遍布整个世界的啊。
这让外国男人不禁抬起头来,皱眉又看了看眼前那仿佛事不关己淡定安坐的叶安然一眼,很难想象她21岁就有这样的实力。摇了摇头,甩掉了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他才继续念了下去——
“叶安然,精通驾驶技术及各种战斗武器的使用。曾参与反恐火拼恐怖组织撕杀36次,成功暗杀敌国潜伏人员59人,执行暗杀任务202次无一次失手,曾随其秘密首领zero所带领的队伍参加过国际反恐组织的扩充任务九次并遍及了七个国家,多次为上层组织执行秘密任务,其具体数字不详……”
外国男人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他忍不住再次抬头打量着对面的那个看起来身形纤细、长相漂亮、被打得遍体鳞伤却顽强不屈的女人,再看看手中白纸黑字上那堪称显赫的“历史”,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还真是战功赫赫,不容小视啊……”
“但是!”男人严肃的脸上忽然神色一正,“你所做的这些也全部揭露了你的罪行!在所执行的每一次任务都杀害了我方培养的多名人员!你把当时在场前去挑衅你的人以各种奇特的方式全杀了,连一只鸡都没有留下!小姐,你运用你这么多年所受到的特训技能杀害了我方那么多人,现在落到了我们手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叶安然抬眼看了看外国男人,她歪着头似乎很认真的将男人的叙述又回忆了一遍,才慢慢的开口,清丽的声音有着低柔诱惑的颤动,仿佛就像一个没有受伤的美少女战士:“你说的不对。”
另一个外国男人一听,神色立刻一厉,扬声质问道:“这些资料都是我们千辛万苦找出来的,哪里不对了?难道你还想否认?”
“你说我把人全杀了,连一只鸡都没留下。现在是21世纪,我执行任务的地方都是腐败分子的繁华地带,那些地方没有活着的鸡。”叶安然故意说着冷笑话。
面对敌人,当她处于弱势的时候,她就会尽量保持冷静,尽量拖延时间,这是她作为杀手从小在危险的环境里被激发出来的潜能。
“什么?!”两个外国黑手党人员哪里会料到叶安然会如此胡搅蛮缠,根本就是虎头蛇尾,牛头不对马嘴,在瞎掰,在浪费他们时间。
叶安然用这种一脸坦白交代的神色回看着那两个外国男人,不管是回答的目光还是语气,都格外的真诚,她绝对是故意的!
只见嘴角她又勾起了十分无害的笑容(天知道她这样笑的时候有多疼,因为她的嘴唇全部干裂,而且被打得红肿流血了),这类似乖顺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看在两个男人的眼中竟是那么的轻蔑而冰冷!
呵,硬是从那么多人被杀的罪行上面转移到鸡是否存在的问题上来,两个负责审问的大男人一本正经的听完之后先是惊讶,接着是嘴角轻轻抽搐,最后神色明显有些僵硬了起来。
在极短暂的沉默之后,右边的外国男人忽然抬手愤怒的拍在了桌子上,恐吓道:“女人!你现在是阶下囚!别绕着弯儿耍我们,请注意你的态度!”
可是,现在的叶安然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天不怕,地不怕,死亡亦不怕。
她不以为然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侧身换了个坐姿,拷在身后的手铐随着她的动作响起几声细碎的金属碰撞声,勒得她很疼,她再次皱眉说道:“我觉得我的态度没问题,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难道不是吗?”
说完,她友好的微笑,气得对面的两个男人不轻。
两个外国男人当中稍微年纪小一些的那个人显然更沉不住气一些,他用手中的钢笔烦躁的敲了敲桌面,终于说出了最主要的目的:
“哼!少在这里给我们耍嘴皮子!把我惹火了,小心我再用鞭子抽你!当然,如果你肯乖乖跟我们合作的话,也许会留你一命也说不定。据可靠消息,令世界恐慌的最新型核武器芯片在你这里?说!你把核武器芯片藏在哪里了?!”
就在这时,一道即将被风吹散的浅浅丝线悄悄留在了窗户边,这一变化只被偶尔留意窗外的叶安然发现了。
这样的丝线叶安然再熟悉不过。这么多年,她只在老二的身上看见过。这丝线很牢固,可以杀人,自然也可以救人。难道说……
难道说老二那个变化无常的家伙把她逼走之后现在又良心发现来救她了?叶安然沉静无波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这将是她逃脱的唯一机会!
轰!——
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十分微弱的电信号干扰音!
叶安然后面说了什么,两个外国男人谁也没有听清。因为那句话的最后尾音淹没在了一阵突兀的巨大的轰鸣声中!有东西爆炸了!
在场的两个人都是黑手党里身经百战的精英,光听声音就已经可以判断出,那是他们周围的什么建筑物被悄无声息的敌人潜伏进来,被人在防御区投放了炸弹,炸开了花!
其中一个外国男人猛然站起身来跟着另外一个同伴一起下意识的看向窗外,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们原本以为被拷在凳子上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叶安然却忽然动了!
本该被牢牢束缚住的叶安然双手的手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她将打开的手铐利落的甩了出去,猛然砸向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的外国男人。
男人下意识的躲闪,原本应该打在他脖子大动脉上的手铐只砸到了男人的额头,被刻意甩过来的铁链手铐打中自然很痛,那人痛得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
就在这一瞬间另外一个外国男人已经反应过来,他迅速的拔出了配枪,对准突然逃脱发难的叶安然,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叶安然动作极为敏捷的闪身,趴在地上一滚,钻进了审讯室的桌子下面,紧接着只见她手指之间寒光一闪,外国男人甚至还没有看清楚袭击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脖子上就已经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在脖子上失去压力束缚的大动脉血液还没来得及喷涌而出的时候,这名外国男人已经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轰然倒在了地上……
另一名被手铐打得额角流血的男子也丝毫不敢怠慢,忍着疼痛迅速拔枪!他闪电般的对着桌子底下就是一枪,可这个时候叶安然已经顺势滑出了桌底,她抬手就接住了之前那个男人倒下死去之前掉落的配枪,然后迅速回转身,扬手就给正准备再度偷袭她的男子补了一枪!
一枪打出去,叶安然似乎对自己的枪法有绝对的自信,她看也不看身后,转身拉开审讯室的大门就向着顶楼方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奔而去!
从楼梯口跳出去之后,她随意的砰砰两枪打坏了一扇门的门锁,拉开门,冲到窗边打开窗户,双手紧抓住楼顶的房檐,抓紧时间猛然用力一个翻身,跃上了楼顶!
就这样,叶安然站在了死亡监狱的屋顶,屋顶的风吃起了她的长发,耳边传来飞机的轰鸣声。
她抬起头、眯起的眼睛,清澈的目光中透着锐利,然后她挑了下眉,知道自己预料的没有错,真的有人来救她了,直直向着屋顶对面的边缘跑去……
在那里,一架飞机嚣张的悬空停着,似乎是因为看见了要等的人,梯子被人从机舱里扔下来,随着风在半空中微微晃荡……
叶安然眨了眨已经略微疲惫的眼睛,忍住浑身的酸痛,她嘴角一挑,蓄力越过楼与楼之间的间隔,以闪电般极快的速度向飞机的方向跑去。
因为死亡监狱的楼顶上空设计是畸形多变的,飞机不仅无法停在顶楼的面积上,更无法笔直停在屋顶的天空,所以眼前就像出现了一个断掉的悬崖口,飞机在上空的前方放下了梯子,叶安然却在顶楼的这一边奔跑着!
那是多么遥远的一段距离啊!一般人很难跳跃过去吧?一旦失足,不仅不能被飞机所救,还会跌下楼去,粉身碎骨。
可是,叶安然似乎根本就不在乎飞机悬空的位置与监狱顶楼之间的那个大缝隙,也仿佛不晓得那个大大的空白缝隙下面就是几百米高的悬崖峭壁,她这么跳下去只要有一点偏差就可能掉入大海中碰到礁石万劫不复!
叶安然就像豁出一切了一般,她一直在以最快的速度奔跑,没有丝毫的停顿,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跳了!她跳了!
只见她纵身跃下楼顶的同时身子硬生生向前一扑,再几乎同一时间抬起手来……
也许险境就是在这个女人这样疯狂的一往无前中被征服了!她竟然真的在掉落的瞬间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在空中晃荡不停的梯子!
仿佛是驾驶飞机的主人与这女子之间有绝对的默契一样,在她抓住梯子的瞬间飞机就在下一秒开起来,向前冲出去老远才缓下速度。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叶安然一直没有停顿过,她动作灵巧而迅速的沿着梯子攀爬上去,终于翻身进了机舱!
正当机舱的门在她身后刚刚关上的时候,轰隆隆的一阵巨响,爆炸声连成一片,被飞机甩在身后的死亡监狱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刹那之间火光冲天,连成一片火海!
爆炸的碎片在烈焰中翻飞,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昔日里名声赫赫、十分恐怖的死亡监狱就这样被炸得面目全非了!
看样子,里面的人,恐怕就连碎尸也找不到了吧?!
从炸弹爆炸到叶安然逃出去不过只有两分零十五秒!
如果叶安然在这个过程中出一点点、哪怕是再微小的失误,也许现在就要像里面的那两个外国男人一样死之后尸骨无存了……
距离死亡监狱所在地很远的一座山上有一处非常隐秘的别墅,里面有一位二十八岁穿着军装的英俊挺拔男子拿着军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冲天的火势。
看了许久,他放下望远镜,嘴角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没错,这个人就是老二的生死之交!这个人的存在连周北都不知道,是老二小时候不愿意提起的黑色记忆,雷离歌,绝对的帅哥!
雷离歌把望远镜放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滚滚浓烟,如梦幻般的磁性嗓音低喃道:“好出色的女子,暗夜女杀手?呵,可惜了啊,只怕这个代号就这样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说完这句话,雷离歌笑了,有非常晶亮的神采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虽然暗夜女杀手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是那个叫叶安然的女人将在这一刻平凡的获得新生……
而在高空中飞行的飞机里面,坐在副驾驶席上的老二回过头来看着靠着窗户大口喘息的叶安然,他漫声微笑开来,波澜不惊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出他刚刚参与了一场生死大救援的行动,他说道:
“看你那那样很想把飞机的窗户打开透口气,可惜坐飞机不能开窗户,这是基本的常识。还有,之前我真担心你不能在约定的时间之内跑出来呢。恭喜你,捡回了一条命。”
歇过气来了的叶安然瞟了一眼驾驶座位上的老二,然后又侧头看了眼窗外那直到此时还能隐隐看见的黑烟,她终于缓慢而悠长的出了一口气,轻笑着点头赞同道:“刚才确实很危险。”
“你很机灵,我拜托朋友好不容易才收买了死亡监狱里的一个小狱卒,你居然能配合得这么好。”
老二弯腰从驾驶座旁边拿起一瓶水扬手丢给叶安然,看她动作敏捷的接住了,确定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太严重的伤,这才放了心。
叶安然拧开瓶盖仰头就喝下了大半瓶水,接着她耸了耸肩,回话道:“我被黑手党提审的时候,给我戴上手铐的那个人在我手心里塞了一根铁丝,并且偷偷在我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告诉我只有几分钟时间。接下来……”
她又喝了一口水,停了停才继续说下去,“当我被带到审讯室的时候我发现里面只有两个外国男人,除此之外,连最基本的守卫人员都没有。”
老二垂眼看了下飞机飞行的各项仪表数据,意料之中的笑了笑,“那些都是我朋友安排的,这次我欠了我朋友一个大人情。还有呢?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你还发现了什么?”
“还有就是,把我送进那间审讯室的人不停的偷偷给我使眼神让我偶尔看一下窗外。有时候当一个人面临绝境,快要绝望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点点生存下去的希望她都会牢牢的抓住,我就是这样。即使我猜错了,被那个人戏弄了,骗了,至少我尝试过了,想过要努力的活下来了,失败之后顶多和之前的结果一样,还是死,我并没有什么损失。在那种极度危险的环境里,无论是敌人还是友人,对方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我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我长期在死亡线上徘徊之后训练出来的天生本能。”
“呵,”老二冷声嗤笑,“你也真敢赌,这可是在赌你自己的命呢!不愧是千赌千胜的赌神。不过,难道你真的就一点也不害怕吗?万一你没有在约定的时间里逃出来呢?”
“那就真的炸死我吧!”叶安然悠然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孤寂和落寞,她勾起嘴角带出一丝自嘲的微笑,放松身体靠在了机舱上,“对于我来讲……多活一天或是少活一天,没什么区别。”
——这话说得很是伤感,老二知道造成今天这一局面他也有责任,但是他还是固执的决定继续这样做。
所以,老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也是对叶安然有所怜惜的愧疚的。但是,女人与兄弟,他只能选其一,他希望周北老大能够抛开一切杂念,好好领导国际刑侦组织,好好活下去。
良久的沉默之后,还是老二先开了口:“那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听他这么问,叶安然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又张了张嘴,然后仿佛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猛然弹坐起来,皱起的清秀眉宇之间那刚才的沉闷气息悄然退下,此刻显得格外的纠结:“对啊!我以后要做什么呢?”
哥哥秦柯碰毒品多年,在她留在周北身边的这段日子毒瘾发作,给她留了书信,不知道躲到哪里艰难的戒毒去了。
zero死了,沈遇有很多事瞒着她,没有了主心骨,这些年她也累了,不想再回组织继续当杀手了。
但是,一旦离开组织,她也不能靠杀人和赌博来赚钱养活自己了,因为那样太危险,很容易被人知道她还活着。
如果知道她还活着,剩余的绝大多数国际黑手党组织一定会全世界通缉和追杀她的,毕竟老二的那个神秘朋友是因为自己逃跑才被迫一不做二不休炸毁了整个死亡监狱。
如果叶安然重操旧业,被人发现就真的要永无宁日,全天24小时被人骚扰追杀了。
估计很快,哥哥秦柯、沈遇,甚至是周北,乃至上层组织幸存的所有领导都会以为她已经死亡的消息。
唉,这个世界上代表暗夜女杀手的那个叶安然在这一刻已经死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她必须要隐瞒自己的一切实力和身手,但是,她不会其他的生存技能,这样一来,她怎么一下子就变成穷光蛋了?无家可归了?
见她愣神,执意逼她离开的老二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更内疚了。
因此,他对她保证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定期在你的帐号内汇入足够的资金的。你只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低调一点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可以。毕竟是女子,以后别再打打杀杀了。”
哪知叶安然毫不领情:“你的钱我一分钱都不会要。既然要过正常人的日子,我要靠我自己的双手和脑力赚钱。别的普通人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老二,记住,你并不欠我什么。这次你能冒着危险来救我,我们已经两清了。对了,你有没有笔和纸?”
虽然很狐疑她要笔和纸究竟要干什么,但老二并没有多问,还是将这两样东西给了她。于是,叶安然在飞机上写起信来。
越写,她的神情越落寞,哀伤。
终于,写到最后,在老二不易察觉的时候叶安然快速的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痕。
然后,她将信折叠好,递给了老二,假装用最轻松的口吻说道:
“你不是希望我跟周北断得更干净一点吗?估计他现在已经以为我被炸死在死亡监狱里了。不过,我做事情一向谨慎,这次不想再给自己留后路,也不想再给你和他添任何麻烦,所以,以防万一,你将这封信先留着,不准偷看。如果真有一天瞒不住了,东窗事发了,你再把这封信给周北看。他看了之后就会……放下一切的。从此以后,我和他就各不相干了……”
——叶安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何等悲切。
老二皱着眉头,默默接过信件,将信件放进了他的贴身口袋里。似终究有些不太放心,他遂又问道:“你真的不接受我的帮助?”
叶安然回答得斩钉截铁:“是的,不接受。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你现在可以送我回z城。我知道回那里很容易再次碰到周北,但我会小心的。我必须回去,因为我哥哥现在下落不明,zero又死于凶杀,我还没有找到凶手。如果办妥了这两件事,我会远走他乡,可能会去国外,再也不回来。”
……老二除了照做,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乎,叶安然又这样悄无声息的回到了z城。她在另外一种程度上算自由了。可是,老二却惨了,因为……
因为当他告诉晚了一步赶过来、快要急疯的周北老大说叶安然已经死了、葬身于火海了的时候,他感觉他的好兄弟在那一瞬间……也死了。
周北刚听说的时候,那眼神深处刚开始是绝对不信任的光芒,后来在不停的派人打听过之后,确定死亡监狱真的在他赶到之前被炸毁了,里面没一个人活着逃出来时,他的眼神就变成了死一般的灰白色!
天色还是很阴沉,正在下着大雨,他也不开车了,更不提打伞了,就那样径直走进了大雨里。无论老二在身后如何焦急的叫唤着他,周北都像没听到一样。
叶安然不在了,他的眼睛仿佛瞎了,耳朵仿佛聋了,心脏仿佛穿孔了,浑身好无力,好疼痛……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浸湿了他英俊的面容,打湿了他昂贵的服装,他却满不在乎,很有一种失魂落魄的邪肆之美。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深沉的爱呢?
爱进了骨髓里,血肉里。
他是宁可自己死去,也希望叶安然好好活着的啊。
那个女人,那个他决定命定一生永远霸占的女人居然也会死?
她不是很厉害的吗?她不是很擅长伪装的吗?她的身手不是已经恢复了的吗?她那样倔强顽强的一个女子,不拼搏到最后一刻绝对不妥协的女子,她怎么会死呢?
她……怎么……会……死……呢?!
“老天!你告诉我啊,她怎么会死?!叶安然!你怎么会死?你怎么能死?!叶……安然,安安……我的安安……安安……”
周北真的就像一个疯子一样站在路边对着天空怒吼着,是那样的歇斯底里,用尽力气,直到最后的喘息与哽咽的小小声呢喃。
脸上的到底是雨,还是泪呢?连周北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
嗯,一定是雨水吧,他怎么会哭呢?
他长这么大,一个人孤寂了那么久,一个人掌管那么大的刑侦组织,见多了生离死别,一个人压力那么大的时候他都没有哭,现在……他怎么会哭呢?所以……他一定没有哭吧?可是……可是,为什么雨水流一些在嘴里,会那么的咸呢?
她是一个犹如冬天冰雪般冷艳妖娆的女杀手和赌神,她怎么会死?而他,第一次相见,霸道邪魅,一夜痴缠疯狂,却不知怀里承欢的女子是谁,长什么模样。真的,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爱长相、只爱灵魂这一说。
她很美,他明明很早就认识她了,却没认出她从年少起就戴起的面具,但是,兜兜转转,那一夜洛杉矶酒吧重逢,他还是爱上了她最真实、倔强不屈的灵魂。
就像命中注定一般,那夜洛杉矶遇见,就是他的劫难。
周北这一生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一个人。更没想到会爱得那么深。他陷入深深的回忆泥沼里不可自拔——
还记得洛杉矶那一夜她说过:“我从小在死亡危机里长大,不搏斗到最后一刻绝不妥协!”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的冷艳,怎能不让他心动?
还记得那一夜她说过:“谁说被你碰过的女人就永远烙上了你的烙印,永远也别想逃掉?我偏不信!你听着,我跟你不过是陌生男女玩的游戏,我只是不小心中了药而已,我与你之间不过是毫无感情的一夜情罢了!你休想夺走我的心!”
她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的倔强,怎能不让他心动?
呵,呵呵,原来,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记得她第一次为了逃跑在他身下不要命的挣扎;
他记得她假装屈服,任由他在黑暗中吻她,只为了找到那把枪报复胆敢轻薄她的他;
他记得她第一次离开的时候不顾是否会伤害到她自己,直接用手去狠狠砸碎玻璃窗户从楼上跳下去的背影,是那么的决绝;
他记得故意让着她,看她消灭敌国沙可罗那个好色之徒时所用的特别手法,她好聪明,让他心甘情愿站在一楼酒店大厅慢慢等着,然后收藏起她所有的杀人武器;
他记得她很会易容,很会引敌出洞,记得她在那间酒店后花园里与他再次打斗时的样子;
他记得她和自己第二次鱼水之欢时依然羞涩笨拙的可爱样子;
他记得之前不久她假装说她爱他时的深情样子,记得她抚摸着他胸口留下来的伤疤的心疼样子;
他记得她认真的为他包扎伤口、为他洗澡、为他下厨、喂他喝粥时的样子;
他记得……
哈哈,哈哈哈!他记得她的一切,记得她的一眸一笑,一举一动,可她就这么消失了?!怎么可能?!他不甘心!他不相信!
雨越下越大,周北几乎睁不开眼睛,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
第80章 裸照风波【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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