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在白家别墅的大厅守护密室的过程中,并没有真的一动不动。
他大略观察了一下白家,思索君子梁如果想来偷东西,会走哪条路线。
林渊时而去到窗边,时而在阳台看看楼上,全程保证通往密室的楼梯口在自己视线的余光范围之内。
白家的下人不多,有一个照顾白家人日常起居兼做饭的保姆、一个负责除草养花的别墅老管家和四个看护家宅的青年——有时候会轮流有两人陪白建业或白文兰出去办差。
这六个人平常不到主宅这边来,他们住在车库再往后的一座两层的小厢房里。小厢房一排有五个房间,两层加起来就是十个房间。
——林渊在白家的临时住所也在那座小厢房中。
厢房西边拐出来单独建了一个小厨房。六人的吃喝可以在小厨房解决。
这两日老管家不在,他新添的孙子满月,回老家喝满月酒去了。
保姆……大家都称呼她为陈妈,四十五六岁,短发,模样慈祥又可亲。她从一大早就在忙活了,准备了不少鸡鸭鱼肉和各色蔬菜。
林渊停车的时候没看到她,这会儿站在窗边朝外看的时候才看到,原来她出门了一趟,手里拎着一堆水果。
陈妈看见林渊,笑了笑:“小林也来啦,今晚有口福了。”
林渊回以一笑:“陈妈您这是大采购啊。”
“老爷说晚上有客人来,我一直在准备。刚才猛地想起来家里头没什么水果了,就出去买了一趟。”
若是平常,林渊肯定去帮忙拎一下,今天么……他笑道:“老爷在叫我了,陈妈,您先忙。”
陈妈笑呵呵道:“忙去吧。待会儿不忙了来陈妈这里,给你吃冰镇西瓜。”
“谢陈妈。”
林渊往楼梯口走了几步,侧头看陈妈拎着水果拐到厢房方向去,悄悄松了口气。
等待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林渊有点犯困,他靠在楼梯边打了个哈欠,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说话声——是白文谦他们回来了。
林渊正琢磨着要不要下楼去通知一下白文兰和白建业,就听到密室门响,继而是白建业的拐杖声。
这两人竟正好完工,一同从密室出来了。
“老爷,少爷正好回来了。”林渊下去几阶,帮着扶了一把白建业。
旁边白文兰手里捧着一个瓶子,这里光线昏暗,林渊看不清瓶子的模样,但猜也能猜到,那应该就是修复好的梅瓶了。
“嗯。”白建业点点头,“我算着他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文兰,你先去把瓶子放到书房去。”
“是,爹。”白文兰越过他们,先上了楼。
林渊把白建业扶上来,刚在沙发上落座,大厅外正好传来白文谦的话:“爹——我把魏叔叔接回来了!”
白建业拄着拐杖,拂开林渊搀扶的手,自己站起来,中气十足地笑道:“哎呀,魏老弟,可算把你盼来了!”
他迎上去,跟魏季宁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魏季宁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衫,还戴着一副黑色小圆片的眼镜,留着两撇小胡须,精神抖擞且声音洪亮:“白老哥,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可不是嘛。听说你经常去光顾千宝阁,快把我这清雅斋给忘了吧?”白建业松开他,笑着调侃。
魏季宁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跟着白建业一同哈哈而笑:“白老哥说笑了,我去千宝阁,还不是看在咱闺女的份上?”
白文兰已经放好了梅瓶,她没直接现身,而是从别墅一个小门拐出去,去了厢房那边,跟陈妈一同把洗好的水果以及点心端了来,还有新沏的茶水。
“魏叔叔,又在说我什么呢?”白文兰大大方方跟魏季宁开着玩笑,“下回您可别想让我给您雕福寿双全的白玉了。”
“这丫头,你魏叔跟你开玩笑呢。”白建业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别忙活了,一同坐吧。”他又对魏季宁笑道,“这不,听说你要来,她亲自去给你魏老四沏茶了。”
伯、仲、叔、季……魏季宁在他们魏家的确被称为魏老四。
“那敢情好。”魏季宁笑呵呵的接过白文兰给他倒的一杯茶,品了一口,“文兰沏的茶就是好喝!”
白文兰给白建业也倒了一杯。
白文谦本来是想坐在白建业旁边那个位子上,结果白建业把白文兰拉过去坐了,他有点不高兴,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凑过去,在另一边的小沙发上坐下:“姐,给我也倒一杯啊……”大热天的跑这一趟,纨绔少爷也累坏了。
“还有这位——”白文谦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后知后觉地站起来,把跟着魏季宁一同来的那位斯斯文文的青年拽了过来,“尹先生,对吧?”
尹先生谦虚地笑了笑,微微躬身朝白建业致意。
“这位是……”白建业露出疑惑的表情。以往他所见的魏季宁的助理或管家并不是这个人。
魏季宁介绍道:“哦,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尹一水。对古玩很有兴趣,所以这次带他来开开眼。”
尹一水?
这名字怎么这么怪?
林渊默默腹诽着,多看了一眼这位尹先生。
尹一水穿着剪裁合适的深蓝色中山装,留着偏分的发型,长相儒雅干净,给人的感觉挺舒服的。
不愧是喜欢古玩的,气质蛮搭的。
尹一水察觉到林渊的视线,也抬眸朝他看来。
林渊盯人被抓包,不由一愣,随后冲对方笑笑。尹一水也对他笑笑。
白文兰给尹一水倒了杯茶,递过去。
尹一水接过来,小声道谢。
白建业跟魏季宁寒暄着,无非是聊些行业内的趣事。白文兰适时地跟两位老人聊上几句,见解独到,语言风趣,不时逗得两位老人开怀大笑。
林渊对此不太感兴趣,便继续思索君子梁可能来的路线。
白文谦开始还能附和着聊一两句,后来插不上话,便瘫在他霸占的小沙发上哈欠连天,眼皮子快要合上了,可见……烂泥终究是难以扶上墙的。
林渊还注意到,尹一水也没怎么听白建业他们聊天,他好像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白家的房子。
两人再度对上视线,林渊总觉得他的眼睛有点奇怪的熟悉感。
尹一水第二次对着林渊礼貌地笑笑,继而不再乱看,低眉垂眼地摆弄着手里的茶杯,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林渊皱着眉收回视线。他听到魏季宁的声音:“白老哥,什么时候让老弟长长见识,看看那传说中的【八仙梅瓶】?”
白建业笑呵呵起身:“魏老弟想看,随时可以。走,去我书房瞧瞧。”
几人一同站起来,白文谦被白文兰踢了一脚,也猛地惊醒,赶紧跟着站起来。
“可以让阿水也一起去看看吗?”魏季宁道,“不瞒老哥,我这徒弟鉴定古物的本事还不错。”
白建业看了一眼尹一水,尹一水露出无懈可击的谦逊笑容。
白建业爽快笑道:“当然可以,请!”
不就是担心他这梅瓶是假的吗?呵……
林渊也有幸跟着去了趟书房,看到了那传说中的梅瓶。
他自己是看不出什么好坏来的,不过尹一水和魏季宁对待梅瓶好像十分宝贝,动作小心翼翼且非常谨慎。
在尹一水鉴定的时候,魏季宁问白建业:“白老哥,不是说有两个梅瓶吗?怎么就这一个【曹国舅】的?【张果老】那个呢?”
白建业捋着胡须笑道:“还有一个自然是好好收起来了。”
魏季宁不解:“怎么,白老哥信不过我?”
白建业道:“当然不是。不瞒老弟,盯着我这两个八仙梅瓶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保险起见,我只能将另一个收起来。”
“还有什么人盯着?”魏季宁道,“老哥,价钱都好商量。你看我这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不就是为了买它们吗?”
“放心,是你的,就绝对跑不了。”白建业道,“先看这一个,咱们谈好价钱,再看另一个也不迟啊。你说对吧?”
“这倒没错。”魏季宁点点头。他看向尹一水,“阿水,怎么样?”
尹一水把梅瓶放好,摘下手套,回道:“是真品。”
魏季宁神色一喜,正待说话,又听尹一水补充道:“但是……有修复过的痕迹。”
魏季宁面露疑惑,转向白建业:“白老哥……这……”
白建业还没说话,白文兰率先回道:“尹先生眼力很好。不错,这梅瓶的确经过修复,但只是为了让它更完美,除了尹先生这样的高手,旁人绝对鉴别不出来。”
尹一水直视白文兰:“大小姐谬赞了。不过,玉有微瑕才最值钱,若是完美无缺了,就少了那么点儿收藏的价值。”
白文兰道:“所以,这梅瓶上还留有微瑕。尹先生不会没看出来吧?”
尹一水挑了挑眉,忽而笑道:“大小姐蕙质兰心,尹某佩服。”
他对魏季宁点点头,“是真品,在瓶口的地方有一点点划痕,不影响其价值。别人的确看不出来被修复过。”
魏季宁跟白建业的视线对上,哈哈笑道:“老哥,你这个女儿可是了不得啊!”
白建业谦虚道:“她还有得学呢!”
白文谦在角落翻了个白眼,表情不忿。
白文兰把梅瓶放好,尹一水一边收起自己的手套,一边用目光在书房扫了一圈,第三次跟林渊的视线撞上。
这一次,他微微皱了皱眉。
因为林渊露出了看透一切的微妙笑容。
林渊靠在门边,手指摩挲着红木门,笑容轻松。
他方才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尹一水,就是君子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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