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
瞿道青今早收到一个包裹,寄件人是高奚,待他拆开看,里面的东西让他瞬间头皮发麻,竭力做出自若的样子,走到无人的楼梯间,压低了声音给高奚打电话。
高奚的声音一贯温软,但让此刻的瞿道青觉得毛骨悚然:“瞿律师早上好啊,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不要装傻!”他咬牙切齿道。
高奚饶有兴趣的想,如果他们现在面对面,她丝毫不怀疑这人要上来掐她的脖子了,果然年轻就是沉不住气,这一点上不管是齐越还是这位日后的人渣大律师都一个样。
“装傻的话不是瞿律师更在行吗?不然怎么这几次我给您打电话,你正好都‘不在’呢?”
轻柔的笑意飘进瞿道青的耳朵里,点燃了瞿道青的怒火。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皱眉道:“我说了,齐越的事不是我不想帮忙,是我真的使不上力了!你找你爸爸,或是莫大律,都比我在行!”
高奚叹息摇头:“齐越死不死,我爸爸不在意,找他帮忙不亚于搬起石头砸齐越的脚,至于我妈妈她是业界有名的大律师了,去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岂不是掉身份?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瞿律师您最合适了,你没辙,但我有啊,我只需要你帮我实现它而已,怎么就让你对我避如猛虎呢?”她轻快地笑出声:“难道你是怕我不给你钱?”
她装什么单纯可爱的小女孩?
瞿道青现在总算是知道了她不过是表面无害,内心已经黑得滴墨了。什么自己的父母不好管这事?不过是他们本身就是博弈者,动摇了哪一方,平衡就会被打破,到时候剩下的肯定会被群起攻之,而他不过是一个刚有点名气的小律师,不管是背黑锅还是得罪人,他都是不二之选罢了。
要么是她背后还有人,可会是谁?高仇身为大探长,她女儿有什么要求直接满足她不就行了,没必要坑害他吧?要是莫诲如……瞿道青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很快他又否定了,如果是老师知道了他本来的目的,一定不会什么举动都没有。
而且瞿道青不觉得她身边那些大人物会对自己这种小律师下这种绊子,那就只能是高奚自己的主意。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思竟然这么歹毒!
瞿道青暗恨道:“你不怕我和你鱼死网破?”
“和一个小姑娘鱼死网破,你不怕被人笑话?”高奚平静地问道,却暗藏着一抹嘲弄:“不过瞿律师自诩为鱼,我可没有撒网,倒不如说,我们是互惠互利啊。虽然这买卖现在看起来是你比较吃亏,但以后可就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风,景长官即将远调,我爸爸接管警局。廉政公署、法院、甚至是保安局都要重新洗牌。瞿律师现在在我妈妈那里学习,不会看不懂局势,不识时务吧?我给您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不好吗?”
“我还要谢谢你,是吗?”瞿道青目光阴沉,她说的是对的,但对现下的他而言风险太大,况且……
“你寄给我的东西,难道不是在威胁我么……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我的办法。那些东西,只要瞿律师处理得当,又怎么会有别的人知道呢?”高奚玩味道:“瞿律师,你觉得是现在为我得罪一下景长官好,还是让我妈妈知道那件事好?你刻苦地专研法律那么多年,这样就前功尽弃,未免可惜。”
“怎么,高小姐是准备吃我这个秘密一辈子?”瞿道青握紧了拳头,语气冰冷。
“这么点小事,瞿律师居然会让它成为自己一辈子的把柄,那看来是我看错人了。”
“……好。”没有犹豫太久,瞿道青深呼吸道:“你要我怎么做?”
高奚笑了笑:“不忙,我的第二份快递会在下午到,等你看到了就明白怎么做了。瞿律师,希望我们保持联络。”
挂了电话,高奚看向一旁正在给她煲汤的莫诲如,有些无奈:“妈妈,这样逼他,会不会让他压力大到辞职?”
莫诲如笑出声,女儿刚才的表现还运筹帷幄呢,结果还是不愿意利用别人。她盛出汤来,放到一旁晾凉些再给她喝,走到高奚身旁坐下,语重心长道:“奚奚,你要学会一视同仁的舍得,一视同仁的不忍。”
高奚眨眨眼:“可是瞿道青是您的员工,万一被我指使坏了,您不就有损失了吗?”
莫诲如摸了摸她的脸,更加怜惜:“我身边能用的人很多,看重他是因为他还算聪明。”
高奚乖巧地靠在她的肩膀上,问道:“所以您知道他是为了报复您,还留他在身边吗?”
关于这件事,高奚是前生得知的。瞿道青曾和她相亲,因为莫诲如看重这个学生,想:他和高奚在一起的话,也不怕他翻出什么浪花来。高奚在第一次和他见面后,就觉得这人心思很深,不过律师嘛,还是很有名的律师,总不见得是傻白甜吧?她也没有多想,直到她去世,和这个人的关系也就保留在那个印象上。
高奚死后化为鬼魂,曾去探望莫诲如,却得知她因为积劳成疾,且又忧心她的遭遇,于是心脏病复发进了医院。
这时候,高义让人封锁了高奚的死讯,没让莫诲如得知,就怕她接受不了。
而告诉她这件事的人,正是瞿道青。究其原因,又是一桩成年旧怨了。不过最后他的态度倒是很耐人寻味,对一个缠绵病榻的人的报复,是告诉她有关她女儿的死讯,与其说是诛心,不如说是一种慰藉,对自己放下了仇恨,却又不甘心的慰藉。
高奚重生回来后也在着手调查瞿道青,最终告诉了莫诲如有关他的一切。瞿道青低估了高奚对莫诲如的感情,她不可能捏着会伤害自己母亲的人的把柄来利用,只想早日解决这种隐患。
但莫诲如只是讶于高奚竟然知道这件事,并不对瞿道青有什么评价。
高奚立刻便明白,她是知道的。
莫诲如不在意地笑道:“他以为换了名字身份,我就一无所知了吗?不过年轻人,需要一些上进的动力,仇恨也好,欲望也罢,只要能让他对工作付出自己全部的精力,想恨就随他恨去吧,不过……”她慈爱地看着高奚,轻声道:“得学会拿捏中间的分寸,不要让他觉得你在控制他,也不能让他脱离的掌控范围。有的时候,在身边留下你看不上的人,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那么你用他,就要让他知道你的好,弃他,要让他心甘情愿,就算是杀他,也要一招制敌,让他身败名裂,永远翻身不了。记住了,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蝼蚁,拼命起来也有叁分力,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何况是给自己培养日后仇敌的蠢事,更是万万不能做的。”
难怪前生瞿道青在母亲身体健康时始终翻不出浪花来……而那句送母亲上路的话,这样的把柄是高奚自己给的,如果她没有出事,身边的人都不会跟着她一起痛苦,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她的眉眼低落下去,莫诲如见了拍拍她的背,以为她接受不了,安慰道:“我知道这些话对你而言还太早,以前见你有目标有主见,就不和你扯这里面的门道了,但是最近看着你神经恍惚,而且你又主动调查到了瞿道青的事,我想有的事也该让你知道了。”莫诲如叹了一下:“其实我和你大伯父想着,你要是愿意一辈子做个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我们也能庇佑得了你,可要是你主动踏出这一步,我们也会倾其所能地教导你。奚奚,人心这种东西太深奥,我学到现在也不能说完全弄明白了,有一点你要记住,很多事都是双刃剑,特别是人心,你可以利用,但绝对不能玩弄,一个不小心,便攻守异型了。”
高奚抬眼看着莫诲如温柔的眉目,既有严厉的教导,也有深沉的疼爱。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妈,我明白。”
其实上辈子,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家族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包括高警官和妈妈,大伯父他们,私底下或多或少都有见不得光的事。可她自认为选择了一条自己想要走的道路,却忘了,她早就和他们同命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那样的结局,和她自己也有脱不开的责任。
而这次她其实是不想用瞿道青的。告诉莫诲如是想让母亲警惕他,可她却反过来指点高奚:瞿道青可用,至少现在用他是利大于弊。
“奚奚,你不用他无非两个原因,一是你怕他反咬一口,给那个少年造成伤害,二是你怕他倒戈到景休蕴那边,给我和你爸爸带来困扰。我说得对不对?”
高奚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你啊,怎么和你亲生爸爸就不一样呢,这么看重别人做什么?”莫诲如叹了一下,无奈地说道。
高奚轻声道:“可你们不是别人啊。”
莫诲如顿了一下,抚摸女儿的头发,捧起她的小脸,目露笑意:“对,我们不是外人,那么奚奚,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有我们做你的后盾,你不需要有顾忌,就算我们真的中招了,也只能说你的长辈们实在没用,愿赌服输。”
她对高奚柔声道:“路还很长,你可以慢慢走。”
三十五、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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