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死了,要死了!
步离脖子一缩,闭上眼睛等死。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到,反而听到“咔嚓”一声,像是把手旋开的声音。
步离睁开眼睛。
休息室的大门打了开来。
四个保镖分立两侧,伸手向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等,发生了什么??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不管了,先跑为妙。步离嗖地窜出门外,一溜烟儿跑出去老远,就听“砰”的一声,门在他走后立马关上,一同隔开了苏砚明的聒噪。
不是有人要进来,也不是苏砚明叫来抓他的,那四个保镖的的确确是为了护送他出去,才替他打开了门。
看样子不是苏砚明的保镖啊?那是谁的?步离想不通,逃脱牢笼的喜悦很快占据上风。
终于可以回家了!步离狠狠松了一口气,冷不防撞到一个人。
结结实实的一下,让男人常年冻住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松动。
男人按着步离的脑袋把人推开,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单一件外套就值三环内一套房的手工高定西装。
被男人投怀送抱的滋味实在不怎么样。更别说,对方身上洗得发白的t恤不知道是被闷过还是怎么的,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汗味。
男人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妈的,有点恶心。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时间,没看路,我瞎了,实在抱歉。”步离嘴皮子翻飞,道歉的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蹦。
如果步离这时候停下来,会发现自己撞到的男人正是思瑞集团那个他偷瞄了很久的帅哥。可惜他归心似箭,没工夫多管闲事,三两下穿过人群,一边往楼梯口跑,一边连连回头给男人道歉,语气、表情、动作,一概敷衍至极。
男人停下来,一脸深沉地看着步离,直到冒冒失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转过身,在下属和保镖的簇拥下走进嘉宾休息室的大门。
门内传来导演谄媚的声音:“司总!是您啊,您怎么来了………”
-
踏出电视台,人间四月天。
和煦的春风吹散了关于寒冷冬夜的记忆,递来樟花的暗香与杨絮的飘逸。
步离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满春天气息的空气,然后狠狠打了个喷嚏。
身为一个鼻炎重症患者,这个天不戴口罩出门,死不至于,但绝对比死还难受。
步离嗅嗅鼻子,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皱巴巴的口罩,聊胜于无地戴在耳朵上。
味道……emm,着实不太好闻。
等过了这段路就摘了。步离这么想着,跑到停车场,麻利地掏钥匙开锁,骑上自己的宝贝座驾——一辆绿色的高档山地自行车,郁萱给买的。
家、学校和电视台都在一个区,二、三十分钟的路程,骑自行车通勤刚刚好,适合他这个活泼的年轻人。
要回家了,步离很高兴,踩着脚踏板,一脚蹬出去老远,还越蹬越有劲。
骑着骑着,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蔓延开来。
速度时快时慢,最后还是到了家。
步离在街口停车,看了下时间,六点。
属于大排档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这一带沿江,又是老城区,环境不怎么好,胜在热闹。
街边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吧、饭馆、小吃店、奶茶店,算是商户自发形成的美食一条街,在市里还算有名,大多做夜市,白天没几家开门,到了晚上,才是真正热闹的时候。
说的就是这时候,天刚黑,江边莹蓝色的景观灯幽幽亮起,店家打开灯牌呼应,昏黄的灯串绵绵连连,沿路点缀着夜色,分外好看。
步离远远看着大排档的方向,蹲下来,眼泪不停从指缝里掉下。
他想起他演过一个未老先衰、中年归家的潦倒游子,那是他演过的无数个龙套中为数不多的有台词的角色。
他要跟一个配角搭戏,是个不得志的老戏骨,没名气,要求却很高。
两人在正式开拍前一起排戏,排了很久很久。他记得老先生问他,你懂不懂什么叫近乡情怯,你读过书吗?
步离记得自己当时胀红了脸,支吾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他觉得现在他懂了。
但是他不知道现在才懂,究竟算太晚,还是太早。
步离哭了一会儿,站起来擦干眼泪,车把一转,绕路来到后门,锁车,上楼,开门回家,溜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冷静了一下,然后原路返回,装作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来到大排档门口。
店门已经开了,还没客人,老妈郭珍花在店里择菜,老爸步建刚在店门口的炉灶上刷锅。
步离一个甩尾,右脚点地,帅气地停下自行车,朝店里振臂高呼:“爸,妈,我回来啦!!!”
步建刚“嗯”了一声,继续刷锅。
郭珍花一脸嫌弃,“滚滚滚,忙着呢,一身汗,上楼洗澡去!”
“好嘞!!!”步离大声喊着,车把一转,再一次原路返回,直奔后门,锁车,上楼,开门,溜进卫生间,t恤长裤一脱,准备洗澡。
步离看着镜子,被自己逗笑了。这折腾的,可够累的。
他抹了把脸,想起衣服没拿,刚走到客厅,就看到郭珍花冲上了楼,敞开的大门直直地对着他。
“卧槽,关门啊!”步离捂住胸口大叫。
郭珍花把门一摔,抄起桌上的抹布对着步离就打,“还关门,关你个头!自己不穿衣服瞎跑,你要死啦!不知道要着凉啊!开春都是花,口罩也不戴,你要死啦!不要命啦!”
步离挨了顿打,浑身舒坦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下楼,就要帮步建刚烤串。
步建刚眼睛一斜,“烤什么串,上楼去!记得开净化器。”
到处都讨人嫌,步离没辙了,决定躺下想心事,理一理上一世的记忆,看看能不能想出几个包中奖的彩票号码或者必涨股票什么的,发一笔横财,别的不说,先把开了十几年的大排档装修装修。
步离想着想着,很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有谁发了个消息过来,说事情搞定了,约他宵夜吃火锅。
步离看了一眼,又倒头。没睡多久,被人无情摇醒。
“起床!吃火锅!”郁萱一边摇一边喊。
“姐!”步离大叫一声,从床上蹦起来,一脸欣喜,“怎么这么早回来?你辞职不干了?”
“滚!”郁萱随手一个靠枕飞过去,堵住步离的嘴。
由于突发情况,使得下午的意外事件提前结束,郁萱早早下班,把约好的宵夜挪到了上半夜。
步离随便扒拉了两件衣服,跟在郁萱身后下楼,准备陪郁萱去市中心刚开的泰式火锅店搓一顿好的。
楼梯口堆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还有两个泡脚盆,一看就知道是郁萱拎来的,应该已经和老两口扯了不少时间,最后才上楼来喊他。
“爸,妈,我们走了。”临走前,郁萱给步父步母打招呼。
步建刚“嗯”了一声,掏出五百块钱塞给步离,又用力指了步离一下,意思让他请客,多出来的要还的,可不能私吞了。
“不在家里吃啊?”正在炒菜的郭珍花再一次多嘴。
“姐她爱吃火锅!不爱吃这些烟熏火燎的东西!”步离第一百零一次重申。
“吃好了哈,回来报销。”郭珍花挥了两下手里的铲子,还当郁萱是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跟着转向步离,“滚滚滚,赶紧滚!”
步离笑嘻嘻地溜上郁萱的车。又打又骂,还是熟悉的感觉,真好呀。
最后火锅还是没吃上。刚开张,太火了,半天排不到,只好改去路边撸串。
“啊~爽!”郁萱灌了一杯啤酒,酣畅地感叹了一句,对电视台发生的事只口不提。
步离没办法了,只能自己问:“姐,你有没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郁萱不明白。
“就下午那个啊……”步离看着郁萱的脸色,小心翼翼,“我今天闯了祸,把你节目搞砸了,会连累到你吗?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要被电视台开除了啊?”
“不会的。”郁萱摇头。
在带步离去见苏砚明之前,她的确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在见过导演之后,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场突发的风波几乎是除了苏砚明之外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之后和导演的谈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没事的,我们是省台啊。我是正式工,怎么可能说开除就开除,当然不包括你这样的实习生哈。”郁萱安慰步离,结尾还不忘挖苦一下。
步离果然苦了脸。不是因为被电视台开除,而是实习工资大概率泡汤。他还想着等拿到钱,就给家里人挨个买礼物,再去饭店搓一顿呢。
“呐,工资。”郁萱挑眉,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拍到桌上,顶着步离疑惑的目光解释:“导演是我师父你不知道?自己人,总是关照的。再说这么大一个电视台,不至于扣你这点钱。按天结的,我数过了,没错的。但开除是真的。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实习报告我帮你拿去盖章。”
“哇塞!”步离高兴得蹦起来,接过信封美滋滋地看了一眼,虽然少了一半,总算没有白干,又问:“那导演呢?有事吗?”
“他可用不着你担心。”郁萱给步离吃定心丸,“你是不知道,他巴不得刺激苏砚明跳脚制造话题,好让收视率再冲一波新高呢。苏砚明算什么,能玩得过他那种老油条?”
“哦。那你记得帮我谢谢他。”步离放下了心,开始八卦:“那后来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郁萱耸肩,“来了个大佬,迎刃而解。”
“大佬?什么大佬?”
“思瑞总裁。”
“思瑞是个啥?很厉害吗?到底做什么的?”
“你连思瑞都不知道?你有毒吧?”郁萱翻了个白眼。
商场电影院都开到家门口了,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思瑞?
“啊?哦,啊……是吗。”步离挠头,怀疑自己可能失忆了,他是真不知道啊!
他顿了顿,决定迂回提问:“他来干嘛了?”
郁萱叹气,从头讲起:“你走了之后,他过来了,然后主任来了,科长来了,副台长来了,台长也来了……”
郁萱欲言又止,惹得步离更加好奇。
“然后?”
“然后……正导演以下职位的人都被请出去了,留下池岭和苏砚明单谈了。”
“包括你?”
郁萱没好气,啤酒杯用力往桌上一磕,“废话!”
“噗——”步离无情地喷了出来,笑得肚子都痛,“你不是节目的负责人吗?自己的节目都能被人请出去,你也太菜了吧哈哈哈……我啊哈哈哈哈哈……我早晚要被你笑死哈哈哈哈哈……”
郁萱无言以对并且无法反驳。
步离笑过之后,回到正题,“总裁过来谈一谈,就解决了?”
“嗯,谈了半小时,各自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半小时搞定苏砚明这种刺头?步离惊了:“这么厉害的嘛?!苏砚明脾气那么坏,能这么听别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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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
高岭之花变身——食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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