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惋惜地撑在高台围栏上, 摇头叹气。
“你看上的,基本都没机会。”叶华年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她只看脸, 见貌容清秀的就觉得人家能晋。
静嘉瞪他一眼, “那也比你强。”
叶华年扬着笑意没说话, 秦书回眸,见他认真地看着场下考核,神色不比平日里的不恭, 眼神是肃仰。
他是向往的。
秦书转身看着他,“少爷,试试?”
叶华年收回目光笑道,“我又不是将士。”
“没让你参考,我是想问, 你能打得过云沉和沈寂吗?”
叶华年看了眼场下英姿少年, 正欲开口说什么,静嘉便回过头来嘁了一声, “阿姐, 你说什么不着调的话呢。他, 他怎么可能打得过云沉和沈寂。”
叶华年本来也只想说自己武艺不精,并无完全的把握, 可这小公主说话当真让人上火。他来劲地瞅着她,“我怎么就不可能打得过他们?”
静嘉瞥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且不说云沉和沈寂长得比你好,人家可是世族功军,你是什么呀,你是臭纨绔!”
叶华年平日里也没少被人说是前途无望的纨绔公子,听多了耳朵都长茧了。可是被这个无知愚蠢且刁蛮的小公主瞧不起,他平白不爽,非常不爽。
他上前一巴掌拍在她身侧的围栏,低头盯着她。
静嘉没出息地往旁边躲了躲,气势不输地回视,“干嘛呀。”
“小公主若是这么说,那我们就打个赌吧。我要是赢了,你......”
他目光上下扫了她一周,放肆不敛,静嘉没来由地紧张,揪住衣裙瞪他,“看什么看!”
叶华年歪头笑了笑,“我要是赢了,委屈自己,让你嫁给我罢?”
静嘉脑袋一瞬空白,睁大眼睛看着他说不出话。
秦书挑了挑眉,回眸想和裴郁卿对视,以眼神和他交流八卦。但他压根就没给她眼神,而是垂眸在轻理把玩她肩后的头发。
秦书无言,摇了摇头把头发摆乱,他又不厌其烦地开始理。
......
眼下静嘉呆在原地愣住,她其实想开口骂他的,但是想不起来该怎么骂他。
叶华年瞧她不说话,发现这小公主安静的时候倒还算顺眼。他勾唇靠近她,“哦,我差点忘了,我发过毒誓,就算全世界只剩你一个女孩子也不会看上你。所以,我要是赢了,你还是大喊三声——‘我是大猪头’吧。”
“......”静嘉回过神来,脸颊晕起不自然的红,一把推开他,“滚开滚开!”
“敢不敢赌啊?”
“有什么不敢!你要是输了,你就大喊‘静嘉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
静嘉豁出去似的,叶华年听完沉默几许, “那我可真得拼出命赢,否则要我喊这话还不如一头撞死。”
“本公主那是给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臭混蛋!”
秦书眼睁睁看着叶华年被静嘉激将,答应了比试,不过她记得叶华年的身手和云沉是不相上下的。
秦书怜惜地看了眼静嘉,小公主怕是要大喊自己是猪头了。
她目光放远,这一回再观战时,余光扫到了一抹熟悉的倩影。
苏氏其女。
就是上一世裴郁卿手下信臣苏大人被太子构陷满门不幸,幸存下来的苏家嫡女。
如此一个柔弱无辜的姑娘,却是太子的人。
一朝不侧,满盘皆输。
裴郁卿的不治寒毒,便是在这苏氏败落之后。
“裴卿。”
秦书回头看他,迟疑斟酌道,“你在朝政上,要当心太子除你信臣的手段。”
如此提醒,以他的玲珑心思,当能明白她的意思。倘若最终无可避免,她亦不会再让他受此劫难。
裴郁卿目色沉华地望下来,低声道,“我知道。”
“殿下,你相信我。”
秦书轻抬了抬眼睫,恍惚心口微动,漫着隐疼。
她当然信他。
叶华年和云沉的比试在分军考核之后,残阳落辉。
云氏后人大抵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风骨,只是站在那里便列翠如松。
和叶华年的比武,比今天任何一场都要精彩。两个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不分上下。
静嘉看的瞠目结舌,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臭纨绔真有这么好的身手。
叶华年从不愿显露锋芒,也不在乎什么。
今天能和云沉交手,算是了了一个心愿,若有机会,他其实还想和沈寂打一场,再向云沉讨教云袖剑法。
“叶少爷好身手。”云沉看向叶华年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那目光看在叶华年眼里,是很珍贵的。
他笑了笑,也不谦逊,“得云小将军称赞,那看来我是真的不错。”
“如此将才,叶少爷......”云沉说到一半,话未言尽。如今君释兵权,朝纲不振。便是将才,又能如何。他清逸的眉眼最终也只是化作了云淡风轻的笑意, “也罢,如今边境太平,倘若有那一天,我想我们会有机会并肩的。”
云沉懂他。
这是叶华年今天最开心的一件事情。
回去的路上,斜阳将影子拽的很长,四个身影两匹马,悠悠地在古道漫步。
静嘉闷闷不乐地埋头,叶华年嘴角叼着根杂草跟在她身后。
“喂,小公主,愿赌服输,这点信誉气节也没有?”
静嘉难过死了,真不该冲动答应他打赌。她耍赖似的扭捏,“你让我酝酿一会儿不行吗!”
秦书手里甩着根狗尾巴草,催促道,“快点儿啊小公主,我们等着呢。你现在不说等回了城那么多人,大街上喊多丢脸啊。”
裴郁卿随声附和,“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捂住自己的耳朵,掩耳盗铃,就不觉得自己丢脸了。”
叶华年不厚道地笑出声,静嘉气急败坏地跺脚,真是墙倒众人推!
她自我挣扎了许久,当真抬手捂住了耳朵,闭着眼睛大喊,“我是大猪头——我是大猪头——我是大猪头!”
身后三个人十分满足。
静嘉一边喊,一边小声啜泣,眼尾浸泪。她喊完忍不住饮泣,“呜呜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呜呜呜......”
她如此高贵的小公主,今朝算是把脸丢尽了。
她黯然伤神地抹泪,叶华年大摇大摆地路过她身侧,带过一阵薄阳的竹叶香。他嗓音漫不经心,极不情愿,语调微扬,“静嘉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
他背着手走在前面,静嘉愣了好一会儿,抽着鼻子看他的背影,泪也止住了。
她破涕低头揉了揉鼻子,忍住偷笑的唇角,追上去提醒,“要喊三遍。”
“一遍就够我受的了,三天都吃不下饭,喊三遍还让不让我活了。”
除了刚才那句,他说的每一句话依旧很欠揍,静嘉勉强原谅他,纠缠不放,“我都喊了三遍,你也要喊三遍才行。”
“不喊不喊。”
“喊,你再喊两遍才行。”
“美死你,不喊。”
“喊。”
......
*
裴郁卿今天的浅色衣袍实在清雅,整个人仿若别样生辉。他平日里大多穿深色,掩盖了几分少年气,看着比较沉稳,也较符合他上卿的身份。
秦书今日看了他好多眼,裴郁卿察觉了,暗自欣喜。
回府时残阳还未落尽,他开口问道,“殿下今天为何总是看我?”
“你好看。”她大方承认,抬眼打量他,对于美人,细看是一种赚到的享受。
她颇满意他今天的装扮,“以后赋闲可多穿淡色。”
“原来殿下喜欢吗?”
“谁不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呢。”
她说完,裴郁卿静静看过来,秦书才发觉措辞有些不妥。
她想了想,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是个东西。”
“......”
“我是说你不是东西......唔,我是说,你好看。”
越解释越糟,还是算了罢。
裴郁卿眸华流连在她眉间,忽然开口道, “殿下,微臣替你画眉好不好。”
秦书惶惑地看着他,“好好的画什么眉?”
他忽而笑道,“就是想而已。”
他说想,当真令她在庭院等着,去寻了黛笔。
裴郁卿在梳妆台翻找,黛笔未寻,却在屉下见到了一封折合的书信。
他无意展看,只因所见那三个字。
与君书。
展开,是字字清秀娟丽的浅词,却句句温柔决然。
此世至幸,得与君携。情意深长,无言尽矣。一旨诏婚书,牵绊缠难解,不当困之约。吾夫裴郎,皎皎人间月,自迎挽娇娇,情思画眉。如见青山,死生契阔。
今别两宽矣,不解相归意。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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