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绎低眼，鹿梨依旧在熟睡，好看的眉心微微蹙着，似乎有什么心事。
    他俯身，想用指腹抚平鹿梨皱着的眉心，在他靠近的瞬间，女孩眉心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下。
    江绎动作一顿，哑声笑了。
    还学会装睡了。
    他直起身，脚尖调了个方向，没再管沙发上的鹿梨，睡衣衣角忽的被一只手拉住。
    “江绎。”
    鹿梨的声音有点哑，还含着点鼻音，像一只温温吞吞怕生的猫。
    江绎站在原地，嗯了一声：“干什么？”
    “你怎么来节目了？”
    江绎没回答，反倒问她：“你怎么睡这？”
    “我不想和陆曦然一起睡，我想和你…”鹿梨解释了下，发现解释不明白，她低头看着地板，想起蒋姜说的那句话。
    她要先示弱。
    她问：“那…我睡这，你会在意吗？”
    江绎笑了下，听不出情绪：“所以你想和我一起睡？”
    鹿梨神色稍愣，又委婉拒绝：“这…不好吧。”
    “……”
    “行。”江绎气得想笑，垂眼看向鹿梨拉着的衣角，“那你放开。”
    经江绎提醒，鹿梨才发觉说了这么久的话，她还紧紧攥着江绎的睡衣衣角。
    睡衣领口顶上的扣子没扣，被她扯得有些凌乱，锁骨半露半掩，借着门外的光，那一小块冷白色皮肤像在发光。
    鹿梨脑子有些沉，盯了那锁骨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哦。”
    她后知后觉放开，看着江绎走，又想抓住，手往前一捞。
    ……
    没了鹿梨的束缚，江绎很快往门外走。
    忽的听见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然后在黑暗里鹿梨轻轻嘶了一声。
    他脚步顿住，没转身往后看。
    鹿梨看江绎停住脚步，原本手磕到桌角也不怎么疼，但有江绎在，这种疼痛似乎放大了好几倍，原本的没事也哽在喉中说不出来。
    她突然改口：“好疼啊。”
    鹿梨声音温温软软的，压着点哭腔，语气像是真的受了委屈。
    “鹿梨，”江绎没转过身，平静地叫了她的名字，黑暗中克制着的关心还是不经意泄露了几分，
    “你这一套没用。”
    -
    夜黑得深沉，林涛再一次被江绎电话吵醒。
    “我说祖宗，你怎么总是大晚上不睡觉？”
    江绎也理直气壮地开口，语气很淡：“当然是有事。”
    “什么事？快说！你不是都去鹿梨身边确定去了吗？还有什么能难倒你这个大魔王？”因为被吵醒，林涛的语气不算太好，“再说鹿梨不是喜欢你吗？你还能有什么顾虑？”
    “…有顾虑。”
    数十米之外，是他喜欢的人。
    他平时张扬惯了，以前也没想过他喜欢的人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她把自己裹在自己的保护壳里，不让别人发现她的害怕她的不安。
    他想让鹿梨再确定一点，但他也害怕他逼得太紧，会把她越推越远。
    “我想让她完完全全地确定。”
    “不要再迟疑，不要再逃避。”
    他垂眼轻声道：“但她再这样，我就忍不住了。”
    第四十五章 “我对你的喜欢，永远不服……
    第一天由陆曦然来安排, 陆曦然安排的行程很按部就班，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转了几个景点，丝毫不考虑旅行支出。由于午餐支出太多, 晚餐的份只能将就着在别墅解决。
    通过抽签决定, 另外两位嘉宾先回别墅，鹿梨和陆曦然则去超市购买一点晚餐需要用的食材。
    抽到和陆曦然一组，鹿梨下意识觉得麻烦。昨天为了避开陆曦然，她都去小音乐室睡了，现在还要和陆曦然一起逛超市。
    然而, 比和陆曦然逛超市更煎熬的是, 她们和江绎三个人一起逛超市。
    江绎真就像执行导演说的, 想帮谁就帮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插在她和陆曦然之间。其实鹿梨也不知道江绎到底有没有拒绝过陆曦然，但她能知道的是, 陆曦然对江绎没死心。
    分头行动的时候，江绎还选择了陆曦然。
    鹿梨一个人逛了超市，按着清单买全了食材, 又接着买了每个人爱吃的零食。这件事又重新占满了思绪，变得纠葛起来。
    在江绎表明心意之后，是她没能快点勇敢地做出决定, 才会让江绎这样地不相信她。
    一句惊呼打断了鹿梨的思绪。
    “小心！”
    鹿梨回神往前看, 对面的小伙推着货物直冲过来，已经避之不及。
    鹿梨没来得及反应，先被一阵柑橘调的海盐气味拢住，随后被江绎护在怀里。
    推车和鹿梨擦肩而过，没受到一点伤害。
    因为担心, 江绎对着推车的人的声音冷了些：“没看见快撞到人了吗？”
    推车的小伙刚刚看手机没留神才造成了意外，连着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身边人的声音和记忆里少年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她下意识抬眼。
    这一瞬间，鹿梨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慢了半拍。
    出国以后，鹿梨很少会刻意去回忆以前的事。但自从重新见到江绎之后，和江绎有关的回忆会通通在不经意间跑出来，连同那些细枝末节，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刚到江家的那段时间，因为鹿家，因为被孤立的事，鹿梨变得唯唯诺诺，也不再和江绎作对。虽然他们住在一起，但她总要故意和江绎拉开时间差去学校，好不让人误会她和江绎的关系。
    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在江绎面前过的不好。
    江绎似乎也觉得没意思，没再逗她，两个人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因为和班里同学的关系都不太好，她没什么朋友，永远都是独来独往。
    有一次体育课，和以前一样，她一个人坐在篮球场角落静静呆着。
    男生朝她吹了声口哨，似是故意将篮球往她的方向砸。
    在她刚来的时候，那个男生示好被她拒绝了，后来一直看她不顺眼。
    她那时也默认了这种恶意，没想躲开。
    恍神的空，眼前出现的少年抬手帮她挡住了砸过来的篮球，踩在脚下。
    为首的小黄毛过来，本来想骂脏话，看见是江绎，换了个腔调：“哟，这不是我们一中未来的钢琴家吗？怎么有心情管这种小事？”
    少年穿着黑色卫衣，张扬的眉眼稍带了点戾气，他盯着小黄毛，冷着声，一字一句道：“没看见砸到人了吗？”
    小黄毛又吹了声口哨，毫不在意地看了鹿梨一眼，嬉皮笑脸的：“这不是没砸到吗？”
    “跟她道歉。”
    少年冷着脸，伸手扣住小黄毛的手腕，语气很淡，但异常强硬。
    手里的力度加紧，手腕被扭得生疼，小黄毛哎哟哟了好几声。
    “何必呢，江绎。不就是个小女生吗？这回给我个面子，下次这个人情兄弟我还你。再说了，因为这种小事伤到您金贵的手，可不值得。”
    江绎性情乖戾的传闻在一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仗着一身音乐天赋得了学校领导青睐，在一中简直是位惹不得的魔王。
    比他这个小霸王不好相与多了。
    “不想道歉？”
    “这种小事兄弟之间用得着道歉吗？”
    江绎闻言，松开了小黄毛的手，冷冷笑了一下，没说话。
    须臾，他视线下移，看了眼小黄毛脚上的新鞋，慢条斯理地问：“买新鞋了啊？”
    小黄毛见江绎放开他，觉得江绎也不过如此，顺便跟江绎炫耀了下他新买的鞋：“可不是，这鞋老子可是费了好大劲…”
    少年弯腰捡起脚下的篮球，他轻道：“刚刚没砸到，是吧？”
    江绎单手转了下篮球，看了眼鹿梨，接着把篮球礼尚往来地砸了回去，狠狠砸在小黄毛新买的鞋上，新鞋上瞬间有了脏脏的球印。
    他垂眼淡淡看着，语气有些恶劣：“抱歉，这回我砸到了。”
    “……”
    小黄毛憋着满腔的气，也没敢找江绎麻烦，几乎是落荒而逃。
    鹿梨盯着少年的背影看，少年松松垮垮地套着黑色卫衣，肩线平直利落，高高瘦瘦的，却那样张扬肆意。
    她喊他：“江绎。”
    江绎应了声，转过身来看她：“怎么了？”
    样子依旧的狂，但在鹿梨面前收敛了点。
    他走近，站在鹿梨跟前，微屈着身，和鹿梨平视。
    “以后别听垃圾讲话，”他声音放得很轻，语气轻描淡写带过，“没营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