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彰打量着那个钱包,“我不知道。”
护士皱起眉,“不打石膏很危险的知不知道?没东西固定,骨头接好也是白搭!喊他回来!”
宋彰更无辜了,“我没他手机号啊。”
“你们这是胡闹!”
“算了。”宋彰说,“他不弄就不弄吧。”
**
当夜,陈劲生从梦中惊醒,浑身湿汗。
他掀开被子下床,从床头柜摸上烟盒,猛抽一口,勉强压住体内涌动的躁意。
他今天报了仇,心中轻松,回来后便躺下,入睡的极快,但没想到这会儿能醒来,因为一个诡异又旖旎的梦,他整个人都亢奋,呼吸一声比一声粗。
他梦到了倪迦。
三年来,第一次梦到她。
还是极其香艳的画面。
那女的在他印象里,本来就是个妖精。
梦中画面太过真实,他醒来仍觉手中有腻腻之感,是抚摸过她肌肤留下的。他清清楚楚看到她一张脸呈妖冶神色,媚眼如丝,贝齿轻轻咬住下唇……他也能感觉到自己铺天盖地的膨胀欲望。
然后,他醒了。
空荡中多出一丝不明意味的湿热。
这种梦于陈劲生来说,无疑是耻辱。他可以梦到和任何人享鱼水之欢,可偏偏是她。
陈劲生不知道,那只是一个开始。
**
他一战成名,打败老大,他要做新的老大。
有不服的,三天两头找他事儿,张狂点的直接套着六中校服进学校堵他,他正在操场打篮球,突然几声尖叫,同伴丢下篮球撒了欢就跑。他扭头,脸上结结实实就挨了一棍子。
对方二十多个人,陈劲生被按在地上猛踹,还有人踩他的头,宋彰是在那时候冲进来的,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水泥管,比对方的木棍可狠的多。
陈劲生提着水泥管从地上爬起来,揪住最近的一个人,几棍子下去,那人当场就嚎出声。
陈劲生不怕疼不怕伤,给到他还手的机会,他就不会停。
那天的最后,以门卫赶到收尾,还叫了救护车,闹事的人中,三个被龇牙咧嘴的抬上车,校门口乱糟糟的一片。
如果先前肖子强的事让陈劲生名声大噪,那这次,两个人打二十多个人,还让对面的进了医院,后边那些还想闹事的全都消停了。
校内出现这么大的斗殴事件,处分和检讨自然是少不了的,但起因是外面的社会分子先混进学校找茬,陈劲生他爸出面,各种关系一拖,事就压下来了。
那是六中最乱的日子。
地头蛇肖子强下台,群“龙”无首,半路杀出来一个六中陈劲生,谁也挡不住,关于他的传闻越传越神,传到最后,所有人都信以为真。
宋彰和陈劲生从那以后便走得近了,但也只是近了点。陈劲生身上有吸引他的地方,也有和他相似的地方,他想交他这个朋友。
不过不怎么容易。
陈劲生很情绪化,性格沉闷且冷漠,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话,极其排斥人多的地方。
宋彰始终觉得,陈劲生身上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无畏感,他似乎知道自己随时可能在下一秒崩溃,所以他活着的每一秒,都带着决绝。
**
陈劲生的报复开始了。
一个,两个,他记得当年每个人的脸。
结束一次,他就会想,如果这样对倪迦,会怎么样?
很快,他就否认掉,她怎么能这么轻易被放过?
于是一次又一次,他浑浑噩噩度日时,他对别人伤天害理时,他总能想起她。
说来可笑,他在那个墙根苟延残喘时,第一个递给他纸巾的,替他擦血的,好言相劝的,也是她。
有那么一秒钟,他几乎以为她是好人。
因为那于他来说,是片刻的安宁,是混乱里仅存的“善意”。
可到头来,她和他们,不过都是一样的。
她让他低一次头,息事宁人,大家都好过,她的意思很明显,再这么下去,他未必扛得住。
可她又怎么知道,他宁愿死在那里。
**
陈劲生梦到倪迦的次数不多,但没有停过。
有时是连着几晚,有时又好久不出现。
一次次惊醒后的落差感越来越大。
在某天深夜,陈劲生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消失了很久,就像彻底人间蒸发,再杳无音信。
如果他们再也见不到,他这些积压的情绪就永远没有宣泄的那一天。
他想了那么多,可他从没想过,如果这个人从此不再出现,他要怎么办。
他满腔的恨意,要谁来承担。
这点意识越清晰,他越觉得胸口喘不上气。
就是这么一个人,是他耻辱和成长的象征,助他从懵懂无知到与这个世界抗争,每每想起,都伴着撕裂他般的疼痛。
到最后,他只能一遍一遍捶着墙壁,嘶吼压抑不住,溢出破碎的一声,又一声。
他像一头悲伤的怪物。
**
中考完那年暑假,他和宋彰真正成为兄弟。
他把自己关在家将近一个月。
白天从窗帘缝中溜进来的,是唯一的光源。
房间已有腐臭味,不知是什么,也可能是他的肉体已经腐烂。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颓废至此,可他有什么,形同虚设的父母,空荡冰冷的房子,混乱不堪的生活,他像一个人活在另一个世界,没有什么是真正触碰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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