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个孩子啊,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苦,权势、财富之类的诱惑,至尊之位掌握生杀大权的机会,那么多人推动着他走入万丈深渊,而康熙自己,不也是在他坠入时下了最狠的手。
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帝王心术,竟会运用到最爱的儿子身上。
一切的一切,使得他们之间的父子亲情越来越远。
有了噩梦的对比,康熙再细细思索这些年来太子做了些什么。
他嘴上说着培养小毛驴,将兄弟们一个个都扶持入朝堂。考试复习使得阿哥们在上书房之中就结交下了深厚的同窗之情,平日里有好处也多想着弟弟们,从不因出身而忽略任何一位小阿哥的感受,阿哥们喜爱太子不是没有道理的。没有哪一位兄长能够做到太子那般体贴稳重,他不带目地的对兄弟们好,从不表现出招揽之意,倒是时常帮阿哥们收拾尾巴……
虽然,若是那尾巴收拾不过来太子就会厚着脸皮跑来请康熙出手。
康熙下意识忽略了自己这些年来收拾烂摊子时的牢骚,感念起太子的兄友弟恭。
他可不仅仅对阿哥们好,对公主们也是如此。
他对谁都好的。
最好的,当然还是对君父,任康熙喜怒不定,他都没退缩过,挨骂挨揍他不怕,唯独怕君父生病。
康熙越对比,心里越是慌。
细思梦中保成之所为,其为利益权力所诱虽令人心寒,却也情有可原。
然比之面前的保成,则无欲无求,利益权力皆入不得他眼,更令康熙毛骨悚然。
莫不是因为有了白泽仙兽,使得太子成了圣人?!
“汗阿玛,汗阿玛!”
胤礽急得满头大汗,眼看康熙魔怔了,立即命人将医部的几位太医都唤了来。
“朕没事,”康熙病了一场,手脚软绵绵的,好在还能下地,并非不能动弹,他阻止了胤礽派人去喊人的举动,死死拽着胤礽,像是怕他跑了:“朕病倒后,朝政如何?”
提起朝政,胤礽耐心解释道:“朝政暂时交由几位大学士在理政,儿臣一面照顾您,一边监国,若有什么事儿需要人去办,儿臣就将兄弟们都叫来,如今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果真是毫无揽权之心!
“那奏折呢?”
“暂时交由内阁与南书房共同解决,有不能拿捏的再交给儿臣。”
那么多宰相也不是吃素的,只一个陈廷敬就可以一个人顶十个,何况还有两李与老梁。
康熙窒息了一瞬,无力道:“你就不能代朕处理政务?”
“您病着,儿臣都六神无主了,哪儿还有心思处理政务,”胤礽委屈道:“确定您没事了,儿臣再去忙活。您现在这状态,身边可不能离了人,儿臣担心。”
“都二十有四的人了,怎么还像稚儿一般粘着朕?朕终有一天会老,你也终有一日会长大。”
胤礽一听汗阿玛的语气,心里就觉得不妙。
这这这,汗阿玛这是想不开要禅位了?!
不然怎么一副朕老了,朕想要退休休息,保成该长大了,该独当一面干活的暗示意味?
“您才四十岁,还能干许多年的。”胤礽哄着康熙:“兄弟们与公主们都很担忧您,还有后宫的娘娘们,皇玛嬷今儿已经派人来问了三回了,您要快一些振作起来,咱们一大家子还靠着您这个顶梁柱呢!”
总之,对于汗阿玛突然抽风的试探,胤礽一个字都不接。
想要他区区二十多岁就上岗做大毛驴,那不可能,大清会被他嚯嚯亡国的!
康熙有些后悔了,后悔这些年来对仙兽的放纵,让它将太子教成了不为名利所诱,不为权势财富所动容的至德之人。
如今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够回忆起噩梦之中二废太子时,太子那充满了血丝的眼眸。他害怕从太子的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恨意,更逃避似的不愿去见他,将他幽禁于宫室。
梦魇带来的不安,使得康熙下意识地想要将太子放在眼皮子底下,只要胤礽离开他的视线没多久,他就会坐立难安,非得要问一问身边人太子在做什么,然后再次以各种理由将胤礽召回身边不可。
胤礽也很无奈。
哎,真没办法,汗阿玛病后就更加粘人了,果然生病会令人心里脆弱。姑且多陪伴陪伴汗阿玛吧,他可怜巴巴的,不过十天半月就瘦了一大圈,胤礽可心疼了。
毓庆宫里,弘晳见不着阿玛也要闹,天天让人来问胤礽“阿玛几时能来陪宝宝玩?”
这就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感觉吗?
胤礽恨不得将自己拆成两半儿了。
无奈之下,他将弘晳也给叫来乾清宫,让这一老一少待在一块儿。
康熙在弘晳身上看到了胤礽小时候的影子。
他闲来无事时,会将弘晳抱在自己的腿上,教导他识字,教他写字。
胤礽又发动兄弟们,时常让兄弟们一块儿过来陪汗阿玛说说话。
今日来的轮到了胤祚,他性子活泼,说话风趣幽默,在后宫里能逗得德妃笑得合不拢嘴。
康熙含笑听胤祚提起他在工部搞建设,从建城到下水道规划,再到城市卫生、交通运输,优秀的胤祚,已经是以为机械与工程双修皆优的人才了。
康熙恍然间又记忆起了梦境,那梦中,第六子胤祚,早在幼时就得病早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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