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楼梯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灯光幽静。
老旧的房子都像是被施过魔法,有些被魔法变得温暖,像个历经沧桑后看透世事回归和煦睿智的老人,而有些则变得阴冷,分明外头是艳阳天,楼里却透着股阴暗的潮意。
这栋楼是后者,一走进去,便是一股潮湿的阴冷。
宋迩陪着裴霁走上五楼,每层楼两户人家,五楼左边那户门口还放着一袋垃圾,堆着几叠旧书,门上贴着的福字还很新,而右边那扇门空荡荡的,门上缠了蛛网。
不知多少年没有人开过了。
宋迩从包里拿出湿巾把门锁和把手擦了擦,擦下厚厚一层灰。
她转头看向裴霁,目光里有些担忧,裴霁回视她,笑了笑,想让她放心,然而笑容却有些勉强。她拿出钥匙,打开门,一推开,灰尘在空气中浮动,地上,家具上积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
裴霁在门边环视了一圈,说:“比想象的好。”停顿了一下,又问,“裴艺清理过?”
宋迩回忆了一下,才说:“她提过她找到生父生母时回来过一趟,是她警校毕业那年,差不多有十年了。"
这间房子现在是裴霁的了。
她走进门,看着里边的物件。
裴艺那次的打扫应该只是清理了灰尘和垃圾,这间房子里所有的日常用品都很随意地摆放,客厅靠窗那边的麻将桌上甚至还放着打完的麻将。
就像是主人短暂离开一会儿,很快就要回来,谁知却永远都回不来,把这里定格在了离开时的那一瞬间。
裴霁像是被定身了一样,站在门口,只是用眼睛朝里看,过了好半天,才往里走。
电视还是那种有种重重机身的老式电视机,顶上蒙着一层白色的纱布,这大概是那个年代的标配,各种贵重的电器,冰箱、电视、空调之类的,上面都要盖一层白色的纱布。
裴霁的眼里泛起了些微的笑意,她小心地没有碰里边的任何东西。在房子里看了一圈后,她停留在沙发后的那张全家福前。
一对年轻的男女手里抱着一双孩子,妈妈怀里的宝宝冲着镜头开心地笑,露出了仅有的两颖白白的牙齿,爸爸手里的宝宝在吃手,嘴巴德着,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很快就要婴出来了。
看到这张照片,裴霁浮动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仿佛所有的前尘往事,所有的爱憎与不解都随着这张照片里她们最初的模样平息了。
宋迩也微不可见地勾起唇角。
“笑的那个是我,快要哭的是妹妹。”裴霁突然说,“她的脖子上有一颗痣,你看,在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把颈侧的那颗小痣指给宋迩看,很模糊的一颗小痣,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你眼力真好。”宋迩夸了她一句。
裴霁笑了笑,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个快要哭的宝宝脸上良久。
宋迩没有打扰她,直到她的站姿松懈下来,宋迩才夸赞:“你们的爸爸好帅。”
裴霁目光上移,照片上那个男人五官立体,眼睛深邃,颇有些唇红齿白的味道,帅得完全可以去娱乐圈当明星。
“他是桥梁工程师,”宋迩在她身边轻声地告诉她,“我们来的时候经过的那架很长的桥就是他担任总工程师主持建造的。”
裴霁回想起那架桥,很长很宏伟的大桥,但最后她的注意力还是落在这个男人本身,她觉得她和爸爸长得有点像。如果说和爸爸只是有点像,那她和边上的那个女人就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神态大不相同,裴霁总是面无表情,看谁一眼都能让人家不由自主地就想立正敬礼,而这个女人笑容温婉娟秀,目光却很灵气,像是大学里那种外人面前很温柔高冷的女神,私底下却大大咧咧很好相处。
"妈妈是高中老师,教物理的,教学方式很有趣,水平也高,学生们都喜欢她。”
宋迩静静地向裴霁讲述她的父母,“你爸爸姓云,妈妈姓苏,据说感情很好生活很幸福只是都很忙,直到三十多岁,才生下你们。”
这些都是裴艺查出来的,云家苏家都没什么亲人了,否则也不会让两个婴儿沦落到被领养。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拼凑出一段父母的生平。
裴霁点头,目光却紧紧锁住那张照片。
到最后,宋迩想问要不要带这张照片走的时候,裴霁拿出手机,仔细地选好角度,将照片边缘和相机边框严丝合缝地重叠,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离开时,她只带走了这张手机拍下来的照片,剩余的就让他们留在这间房子里,留在时光里,也扎根在裴霁的心中。出来时宋迩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多了。
这里距离她们居住的城市不太远,只有四个多小时车程,她们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现在回去也来得及,只是裴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宋迩觉得她需要的可能是安静的环境,来沉淀她的心情。
“我们住一晚吧?”她提议道,“反正还有几天假呢,明天再回去也行。”
她们特意选了劳动节的假期来的,为的就是时间能充裕点。
裴霁说好,拿出手机来找酒店。
不急着回去,那就不必太紧迫,宋迩见路边有一条长长的石凳,很干净,想必是经常有人坐的,便拉着裴霁去坐下。
裴霁在专心的找酒店,裴教授对吃什么住哪里都不挑,唯一挑的就是要干净,她平时出行,安排她下榻的人都会格外留意着一条,现在她自己找,肯定更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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