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她不信鬼神, 但自身的经历由不得她不信, 加上景熙帝受伤了, 她打算前往祭拜一番,然后替他求一枚护身符。
于是她便答应了她大舅妈的邀约。
出发那日,风和日丽, 连下了两三日的春雨都歇了,只不过道路还是泥泞不好走。
上香拜佛似乎是女儿家的爱好,高府里她那几位表妹都一起出门了。前前后后十几辆马车出行。或许是出于对她们一行女眷的担忧,大舅让大儿子高明和侄子高路陪着一道去。
两人不耐烦坐马车,骑着马儿护送她们。
一行马车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才抵达三清观所在的山脚下。
因他们高府每年都来,所以在此山脚下建了个两进的小宅子作歇脚之用。
其实不止高家在此处建了小宅子,他们老沈家也有,且就建在高家隔壁。她开始不知道的,到了目的地,她家马夫直接驾着马车哒哒地往前走,在旁边的铜花大门前停下。
“到了,主子请下马车吧。”
她踩着小板凳,在绿倚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格局大小一样却不失精致的两座小宅子,“这真是咱们的宅子?”为什么她没有印象?
在她说话时,沈家的人上前叩门,门房一看是他们到了,连忙将大门打开。
红芍让人将马车安置进去。
绿倚在一旁给她整理完裙摆,然后冲她努努嘴,“主子,这下你相信了吧?这小宅子确实是你的产业之一。”
好吧,她相信了,有些房产她在脑海里扒拉不出来,她以为没有,但她确实有。真是万恶的资本,她喜欢。
三清观建在小半山腰上,也就是说,他们需要走一段。或者让仆人变成力夫,用简易轿撵将主子抬上去也行。
安置好马车等行李,他们簇拥着大舅妈拾阶而上,下人们抬着几顶空的轿撵走在后头,预防中途有人走不动的时候可以坐上去。
这时是春天,万物复苏,湿冷的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冽,吸一口让人通体舒畅。
一路上说说笑笑,清凉的山风吹拂,有种集体春游的感觉。
到了三清观,见到了观主,大舅妈与其寒暄了几句,便由小道长引着去了客院安置。
她大舅妈每回都会在三清观住一晚,翌日再打道回府,以示诚心。这次也不例外,当然,若是不愿意住下的可以住到山脚下的宅子里。
此时已过午,他们肚子都饿了,小道长让他们稍作歇息,他让厨房准备斋菜去。
他们分到一间客院,沈繁花自己分到一间客房,绿倚他们在整理的时候,陈雪来了。
陈雪是先去拜见了她大舅妈才过来找她的,一见她就道,“你们可算来了。”
沈繁花拉着她坐到一旁去,“你们来了多久了?”
“没多久,我们那边刚收拾好。”此次行程陈雪知道,却没想到他们陈家来得比他们还早。遗憾的是,苏家信佛,苏卿卿没来。
上次捐粮,她拉着苏卿卿硬是把粮给了沈繁花,让她一起做成了方便面这种新吃食,这玩意儿在军粮里立大功了,
她爹回信,将她狠狠地夸了一顿,说她这样做有他这当爹的当年的风范,让她以后再接再厉。还说皇上的大腿他们这些下一代是抱不到了,能找到一个肯带他们这些鸡犬升天的贵人可不容易,让她好好珍惜。
看到这封信时,陈雪满头黑线,她都能想象写这封信时,她爹手舞足蹈的样子了。
她爹经常和他们这些孩子说起陈家的发家史。
陈家老老祖宗只是一个身无片瓦的孤儿。某日,他赚了些工钱,在路上遇到一个饿晕了的落魄道士,发善心给了他一个包子。落魄道士吃完包子后告诉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观他面相,根子浅,底子薄,财才双缺,只有一人字有价值。但他做不了得道的那人,只能做鸡犬这类附庸。让他以后擦亮眼睛,如果恰好遇上落难贵人时,要努力地亲近他帮助他,不计一切。若能做到的话,他才有可能改变命运,更换门庭,否则一辈子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老老祖记下了,一直放在心里琢磨,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老道士在教他创造机会啊,自己努力去做了,即使最后不成,再差也不过是打回原型,吃糖咽菜罢了。
自那以后,老道士的话便成了陈家祖训。
他们陈家每一任家长,找到能带他们飞升的贵人!找到之后,使劲地对他好,决不背叛。
经过两代人努力,他们老陈家有了上百亩地,孩子能读书认字,她爹还会点拳脚。
后来,战乱了。
她爹和她祖父都很清楚,光靠自家靠这点薄产,想在乱世里活下去很艰难,更别提活得滋润,活得出人头地了。
皇上就是她爹当年找到的贵人。当时皇上还未发迹,两人经过一些事之后,她爹就认定了皇上是他的贵人,就死心踏地地追随他。
她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除了会点拳脚之外啥也没有,脑子还不好使。唯一能献出的只有自己的忠城,永不背叛。无论何种境地下,她爹都没有做出伤害以及背叛皇上的事。于是便有了顺宁侯府。
陈雪如果到过后世,便会知道一个叫舔狗的词,她爹也是厉害,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她爹对他们陈家的发家史得意非常。就她所知,好些个她爹以前的朋友都酸他是走了狗屎运。她爹就说这些人肯定是嫉妒他。
如今,她爹又说了那句祖训,不用想,她和苏卿卿就是她爹口中的鸡犬,沈繁花就是他口中的贵人。
对于她爹的判断,陈雪还是很信服的,虽然他平时很不着调,而且她也有这种预感。
沈繁花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这样看我?”
陈雪摇头,“没,只是我刚才想起我爹写的信,走神了。”
沈繁花顺嘴问道,“顺宁侯,他说什么了?”她既然提了这话头,就表示这话是可以问的。
陈雪笑道,“他这回不是跟着皇上出征吗?又唏嘘起当年他那发家史了。”
“顺宁侯确实厉害。”
对于老陈家的祖训及其发家史,沈繁花略有耳闻,莫名地觉得很有道理。不然老陈家也没法从无一片瓦遮身到帝国高级偏上势力之一了。他家识人这一点真是厉害。
陈雪道,“这话你可别当他的面夸他,不然他就更得意了。”
就在这时,小表妹高茜跑来了,嘟着嘴。
“怎么了?”沈繁花给她倒了杯水,问道。
“怪娘,这次来三清观没打点好,往年我们都住紫竹轩的,都习惯了,这次换了个院子,让人很不自在。”
她怎么不知道这事?她一直以为他们是顺利入住的呢。
沈繁花正想安慰她两句,便见陈雪一拍额头,“瞧我,年纪轻轻记性那么差,我刚才正想告诉你紫竹轩有人住了。”
嗯?“是谁?”沈繁花问。能住她大舅妈看中的紫竹轩,想必身份比他们还高,这在大周,屈指可数。
高茜也看向她。
陈雪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向-淑-澜。”
沈繁花挺意外的,怎么是她?这么巧?每年她大舅妈都是年初就来三清观打蘸,都是定例了。而且来之前,他们还特意派人来观里打点过,观主能让他们家这天来,就暗示了一切随旧。如今这情况,要么就是向淑澜插队,要么就是观主有意隐瞒。
“她那肚子快七个月了吧?”中秋那会,只听说怀了,肚子未显。
“应该吧?我身边的嬷嬷说看着大小像。”陈雪不怎么确定地道。
沈繁花眼睛微眯。原著里,她生子没那么快的,她那儿子还要过两三年才会出生,登基时三岁,这才有了她十来年的垂帘听政的生涯。
她这一胎应该是流了,在哪流的,她不记得了,隐约记得是替皇上挡刀的时候流的。为此,她哭断了肝肠,也因此晋级为淑妃。只不知道她这胎是几个月的时候没的。
“你和你的人小心点,别冲撞了贵人。”沈繁花提点道。
陈雪郑重地应下。
高茜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
沈繁花想了想,决定还是过去和大舅妈说一声,让她和她那些表兄弟表姐妹都警醒着点。她这边肯定是不会往向淑澜身边凑的。
陈雪催促她,“快去快去。”
沈繁花有心直接打道回府,便是向淑澜有什么预谋,直叫她计划全部落空。但一想,又觉得没有千日防贼的,于是她朝红芍招手,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她点了点头,然后便悄然出去了。
用完斋菜,沈繁花一行人决定去后山走走,顺便消消食儿。
山中景致别有一番野趣,他们渐渐就放松了心神,欢声笑语遍布了道观后山。
“此地绿草如茵,百花繁茂,流觞曲水,自成一格,咱们列坐其次,行个酒令,岂不快哉?”高路兴致勃勃的,忙不迭地唤人去取些桂花酿来。
陈雪也忙不迭地说,“我们也带了一些李子酒和梅子酒,我让小环跟着回去,一并取些来吧。”
大家伙的情绪都被带动起来了。
沈繁花在一旁含笑看着,桂花酿的度数不高,大概也就十度左右吧。在场的除高路外,都满十五了,高路今年也十四了,喝点没关系。
就在这时,向淑澜挺着个大肚子由侍女搀扶着慢慢走了过来。
小河旁众人为之一静。
“拜见昭仪娘娘。”无论如何,礼不可废。
“免礼。”向淑澜看了一眼,一边往前一边笑道,“你们这是打算行酒令呢?”
免礼之后,高茜和高颜看着昭仪娘娘朝她们走来,两人对视一眼后,麻利地往旁边退开,高茜还体贴地给她留了一张椅子。
看着足可以坐下五个人的空旷位子,向淑澜:……
沈繁花坐在小河对面,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来,看来她之前的警示还是很有作用的。
高茜和高颜相视一眼,好像做得太明显了?可是她们好怕。
高路笑笑,替两位妹妹解围,“她们怕挤着您了。”
这解释还不如没有!沈繁花和高府这些人都什么毛病?避她如蛇蝎?就很气!向淑澜佯装没看到,一脸怡然自得地坐了下来。
没多久,高路的小厮和陈雪的丫环都回来了,只不过两人都是两手空空的。
高路心底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摆起了脸色,不悦地道,“酒呢?”
“大夫人说,道门之地,胡来的话,让小少爷您紧紧你的皮子。”
大舅妈威武。
在场的人都噗嗤笑开了,除了某人。
高路:???为什么丢脸的总是他?
向淑澜脸上的笑意淡了,眼底是黑漆漆一片,这群该死的家伙,拿她当猴耍呢?
无酒无食,众人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
接着他们的昭仪娘娘借口累了回去休息,对他们的拘谨和防备,似毫无所觉。
后面向淑澜也害怕被人冲撞了,一个下午都呆在禅房里,并不出门,一副专心祈福的样子。
第五十二章 和离第三十天。
南陵知府衙门
“皇上, 今天又来了一批南昭国求和的使臣了。”说话的是南陵太守,他眉开眼笑的,整个人难掩兴奋。他刚才没说错, 大昭是求和, 不是议和。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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