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就不该让你思虑!
孙浩算得上是个勤学苦读的人,这段日子他在国子监西院寮舍备考,盛都府衙的衙差们每天都能看到他起早贪黑念书习字,大冬天的夜里寮舍没了炭火,他都要一边踱步让身体发热一边拿着书对着烛台苦读。
这两日他有些不寻常,除了念书外还时不时盯着他埋藏螺钿盒子的墙角,足足盯了三日,直到确认没有人发现他之后才上前去动手挖开。
一打开螺钿盒子,他脸色就霎时变得铁青铁青的,蹲在墙角下扒拉着螺钿盒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震惊与战栗笼罩着他。
他的双脚都快站不稳当了。
荷包呢?那枚沉香色的荷包去了哪里?
螺钿盒子里所有贵重的东西都在,包括那一枚从国子监先生屋里偷来的御赐松烟墨,独独少了那一枚沉香色罗绢荷包。
“孙浩。”
身后响起了阎王索命般的声音,是赵知府。
哐当一声,孙浩手中的螺钿盒子摔落在地,金钮子银珠子,玉佩和春宫小册全都散落了一地,在雪里滚来滚去。
他双手攥了攥,心中草草过了一遍一会儿该说的话,缓缓站起来并转过身,对远处走来的赵知府躬身一揖,道:“小生见过赵知府。”
“省省你肚子里那些没用的废话,本官不是吴少卿,没那么细致的耐心听你狡辩,本官且问你,这枚沉香色的荷包你从何得来的?”
赵墨直接挑明了话,没给孙浩留任何装傻充愣的机会。
赵知府就站在他面前,一身深绯团花襕袍庄严肃穆,峻拔挺立的身姿于雪中,永远是一副心思莫测,笃定冷静的神情。
眼前这位赵知州可以命他搬来国子监备考,也可以把他踢出国子监,让他滚回孙府去面对官差一日又一日的盘查询问。
孙浩想到这里,后背不禁凉透,一阵胆寒。
赵墨略抬手,道:“将孙浩押至寮舍书屋。”
“是。”
国子监西院寮舍的书屋。
孙浩低着头坐在书案前,赵墨站在国子监先生常坐的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孙浩,冷声冷语地询问他。
赵知府与吴少卿审问的方式很像,都很冷淡,面无表情,但赵知府比吴少卿要冷漠锋利得多,再加上他手上权势更重更大,令人更加心生惧怕。
赵墨问:“这枚沉香色荷包是不是你的?”
孙浩回答:“是……也不是。”
赵墨厉声问他:“说清楚,到底是还是不是!”
孙浩:“这是我捡到的。”
赵墨:“在哪里捡到的?”
孙浩:“孙德正的浴室里,此前我向吴少卿说过我确实进过孙德正的浴室,只是昏睡过去了不清醒,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看到有一枚沉香色的荷包落在我脚边,我觉得可能是凶手的,所以赶紧捡起来揣在怀里藏着。”
赵墨:“你藏着一个带血的荷包做什么?”
孙浩:“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把这个荷包留在手里可能对我有利,毕竟我在浴室里一醒来就看到了死者死在我面前,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有人栽赃嫁祸于我,既这样我肯定得寻一些东西来保护我自己,这枚荷包就是证明我清白的东西,我必须要藏好。”
赵墨冷冷看着他,道:“如果你想用这个荷包证明你的清白,你为什么不交给吴少卿?”
孙浩摇头道:“这个荷包在我手里,我还能威胁凶手不要嫁祸给我,这个荷包若到了吴少卿手里,结果是什么我并不能确定。”
赵墨问他:“你口中的凶手是谁?”
孙浩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无论凶手是谁,这枚掉落在浴室里的荷包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赵墨问他:“这个荷包是谁的?”
这个问题又绕了回来,孙浩想了想,道:“是凶手掉的,我捡了起来。”
赵墨停了下来,他怀疑孙浩有所隐瞒。
在审问孙浩之前,赵墨拿着这枚沉香色的荷包到孙府去查问过,有很多人认出了这枚荷包的来历——来自一个叫做小红的粗使婢女。
“这荷包是罗绢制的,小红宝贝得很,每天都挂在身上生怕丢了脏了。”
“咦,这荷包怎么多了这么一大块牡丹花啊?此前没注意到啊!”
“这荷包就是小红的,看针脚走线就能看出来是出自她手里。”
听孙府里那些人说,小红私底下和孙浩走得很近,孙浩院中并没有服侍的婢女,这个小红见他初来乍到,时常帮他打水烧茶,一来一往的两人就熟络起来,甚至还有私定终身的传言出来。
府里的小厮说:“孙三郎君有段日子天天去买药,就是给小红买的,可贵可贵了。”
“是啊是啊,孙三郎君每次去药铺给小红买药都选上好的。”
“小红得的什么病啊?这个孙三郎君没说,我们也不知道。”
大理寺的司直说孙浩给小红买了一些正骨的药,还给小红偷偷请了一个大夫去看病。
所以孙浩理应认得这枚荷包是小红的,他说这枚荷包是凶手的,又说他不知道凶手是谁,前后出现了矛盾。
随后赵墨又审问了孙浩一遍,同样的话来来回回问了好几次,一直问到天将黑下,孙浩才有了些许动摇。
孙浩最后说:“这个沉香色的荷包其实我……好像是见谁带过的,只是……只是不太记得那人到底是谁。”
“你确定你不记得了吗?”赵墨那张脸没有任何别的情绪,淡淡道:“孙浩,需不需要本官提醒你一两句?”
孙浩道:“我……我……真的不记得了。”
赵墨道:“你不记得这枚荷包是谁的,可别人却记得。”
孙浩道:“是……是谁的?”
赵墨冷然道:“是本官审问你,不是你审问本官。”
审问了孙浩半日,赵墨从书屋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了,守在书屋外的衙差早就换了一拨。
盛都府的衙差见他出来,快步上前道:“赵知府,卑职们在对面的茶馆里给你预留了雅间,还请赵知府前去休憩片刻,喝几口茶再回府。”
随后便有几位衙差上前来躬身请着赵墨到西院对面的茶馆三楼休息。
从国子监寮舍到对面茶馆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路上有一衙差替赵墨抱不平,说道:“赵知府,审问案犯本是吴少卿的分内之事,她却让你来……这……”
赵墨冷声道:“吴少卿是你该议论的吗?”
“小人知错。”开口说话的那个衙差悻悻地退下。
赵墨再道:“孙浩搬来国子监西院寮舍是本官下的命令,既如此审问孙浩便是本官的分内之事。”
那衙差深深地躬身道:“是小人心胸狭隘了,还请赵知府降罪。”
赵墨负手于后,淡淡道:“你自己站在西院外头值守一个时辰。”
“是。”
那衙差转过身跑到西院门外,迎着嗖嗖冷风站直,双腿直打哆嗦。
进到茶馆之前,赵墨身后又有一位衙差说道:“赵知府你别怪老六,老六也只是为赵知府鸣不平而已,吴少卿这些天自己去谈情说爱,却撂下审案的麻烦事给赵知府,忙得赵知府脚都不沾地,她自己倒好,和穆世子成双入对,卿卿我我,听说过几日还要定亲成婚呢!”
赵墨脚下倏地站定,剑眉一凛:“定!亲!成!婚!”
赵墨本就不在意这些大街小巷流窜的传言,这些天既要处理盛都府的公事,又要查问孙府命案,更没闲情逸致听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不料今日竟听到了关于吴枕云的事,还是定亲的事?
那衙差点头道:“是啊,听说那个穆世子非吴少卿不娶,一定要和她定亲,这事都传遍了,好像吴少卿也很乐意,淳于府都收下了穆世子送来的纳彩之礼。”
赵墨一字一句咬着牙:“纳!彩!之!礼!”
另一位衙差见赵墨感兴趣,也凑了上来说道:“那可是穆世子,穆亲王的儿子,就算吴少卿不乐意也得乐意。”
还有一位衙差也跟着说道:“听说穆世子打小就脾性顽劣,到了成婚成家的年纪却迟迟不肯娶妻生子,穆亲王为了穆世子的婚事焦虑得头发都白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穆世子喜欢的,穆亲王当然得赶紧把亲事给定下来,吴少卿和穆世子应该很快就能拜堂成亲了。”
赵墨的后槽牙咬碎了每一个字音:“拜!堂!成!亲!”
那些衙差原本还想继续说关于吴枕云和穆世子的事,可越说越觉得背脊发凉,感受到了命不久矣的征兆,几人面面相觑,纷纷都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半句。
吴少卿此次做得是过分了些,自己去风花雪月,和穆世子你侬我侬,却把事情全都丢给赵知府。
赵知府这些天忙前忙后,好几日都没休息,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要生气的。
“赵知府,大冷天的还是到雅间去喝杯暖茶吧!”
“赵知府你忙了一整日了,还是先休息再去兴师问罪吧!”
“赵知府,我们跟你一起去,若是打起来我们也好帮你的。”
最后,赵知府说:“滚。”
第28章 怎么个说不出话法
吴枕云没在淳于府待几天就赶紧跑回了大理寺,再不回来就要出大事了。
虽然回来之后出的事也不小。
“吴枕云,过来!”
“不……不过!”
一间窄小的签押房隔间里站着两个人,一个高高大大,身姿峻拔颀长,脸色冷峻,双眸凌厉的男人站在竹榻边上,一个娇娇软软,身姿纤细单薄,面露惶恐,杏眸泛泪的女子站在衣桁后边。
一个怒气凛然,一个怯怯弱弱。
雪夜,窗外森森竹林根根笔直若刀锋,暗藏许多未知的危险与不测,片片细叶柔弱无骨,潜伏着摸不透的温柔和包容。
屋内,点着几盏书灯,人影落在灰白半旧的墙上,随着跳跃的烛灯一会儿交叠靠近,一会儿各走两端。
“你过不过来!”男人剑眉凛然,深邃的眼眸怒视着,许是气到了极点,胸前起起伏伏,喉结上下来回吞咽,恨不得将眼底那人吃吞入腹,完全独占己有,让她再也不敢退却逃离。
“要想我过去,除非你答应我不许生气!”女子躲在挂满衣裳的衣桁后边,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小手紧紧抓着衣桁竖杆,双肩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他,脚下是随时逃跑的姿势。
“吴枕云!我告诉你,你今晚要么自己走过来,要么我亲自把你抓过来,你自己选!”
男人口中咀嚼着女子的名字,一字一句每一个音都在唇齿间碾磨,再深深咽下,势必要将眼前这位女子侵占殆尽,不留一丝一毫。
“赵遇白,你听我说,我……”
吴枕云极力想要解释,可赵墨却总是不让她说话,非得逼她过去。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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