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宏海也不想四十来岁就在家闲着,国营饭店那是回去不了,他说道:“成啊,我也只会做饭,让我干老本行,我肯定不会让小辞亏本。”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饭店的选址和装修,钟慧慧说道:“我娘家哥哥是木匠,回头等店铺选好我让他们来装修。”
姜老二吭吭的咳嗽了几声,钟慧慧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在给我娘家揽活儿?你想什么呢,小辞帮了咱家这么大的忙,我让我哥过来帮几天,不收工钱。”
正说着呢,赵启书又过来了一趟,三个人连忙起身,钟慧慧去泡茶,姜辞不知道他来找谁,“赵叔,你找我二叔。”
“不是,特意来找你的。”赵启书接过茶杯,说道:“对康桂香的审讯基本结束,她知道自己这次的罪行不小,突然跟我替了个要求,说只要你带着一个什么笔记本过去,她就承认偷国营饭店库房偷窃的事,是诬陷你二叔,她说那个日记本,本该是她的,被你给带走了。”
姜辞低头叹息一声,康桂香也是重生的吧?
钟慧慧恨恨的说道:“小辞别去,这个女人没安什么好心。”死到临头了又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赵启书劝道:“去见见吧,如果她真的肯承认,不但能还你二叔的名声,那五千块钱的罚金,也能退给你们。”五千块呢,不是个小数目。
姜辞想了想,“那我去一趟吧。”
姜辞回家拿了日记本,跟着赵启书去了派出所,康桂香被押解到审问室,看到姜辞的时候急匆匆的问道:“你带来了没有?”
姜辞点点头,拍了拍斜背在身上的包,“带了。”
“快给我看看。”康桂香急急的伸手,她把这辈子所有的不幸,都归结于没有及时拿到这本日记本,如果能早一点拿到,她如今的下场绝对不是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
她这辈子才短短几个月,就将后半辈子都走到了死胡同,她唯一的心愿,是想再看一次日记本,看看她的人生还有没有转机。
“你当我是傻的吗?”姜辞扬了扬手里的日记本,“你先还我二叔的清白,我就给你看日记本,否则,我马上就走。”
她这趟来是为了让康桂香承认是她自己偷的姜老二的钥匙。
姜宏海要是不清不楚的背着贼的名声,不但这辈子抬不起头,他几个孩子以后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是康桂香主动找她来,姜辞相信这个女人会妥协。
“好好,我答应你就是。”
康桂香急不可耐,只得答应下来,录好证明姜老二清白的口供,在上面签字按手印,民警拿着证供出去了,审问室里只有她们两个。
康桂香隔着审讯桌伸手,眉间都是最后的期待,“可以给我了吧。”
姜辞把日记本递给她。
康桂香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咬破手指滴了滴血上去。瞧着她熟练的咬手指翻开书页到滴血,姜辞眸色一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康桂香重生了,上辈子她的日记本不见了,是这个女人拿走的吧?
她静静的看着,看着对面那个女人的脸色狂喜,那应该是日记上又出现了什么,接着康桂香一脸的不敢置信,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她才不甘心的抬起头来,“这不可能,日记本是神迹,我是被命运选中的那个人,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康桂香把日记本撕的粉碎,姜辞先是震惊了一下,随后她没有动,或许……撕掉也是件好事,上辈子她所知道的那些人为的危机,已经全部化解,未来还是充满期待比较好,谁又愿意自己的人生是被提前书写好的呢。
只有充满未知,才会满怀期待。
康桂香可不这么想,她状若癫狂,撕碎的日记本仿佛给她最后的希望也打破了,“姜辞,你难道不好奇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吗?统统和你有关系,你去,你去求崔平洲,他是你爸爸,他一定有办法把我弄出去,只要我出去了,我就告诉你日记本里最后写的是什么?”
“最后写的那些话?”姜辞问道:“你确定吗?”
“我确定!”康桂香以为姜辞答应了,是啊,这么神奇的日记本,谁又会不好奇它是怎么出现的,她没有说谎,那确实是最后一段话,所以康桂香才会用这个筹码,要姜辞帮她找崔平洲,想办法给她弄出去。
“你去找崔平洲,然后给我一万块钱,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怎么样?”
姜辞给地上的碎纸屑和那个空的封皮都捡起来,装进包里,这是川哥那年送她的礼物,可惜了,“你犯的是蓄意杀。人罪,没人有权利放你,康桂香,你自己在牢里慢慢反思吧。”
明明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干啥不好,非要犯罪,今天这个下场是她自己活该,姜辞没有一丝同情,她转身就走。
康桂香在她身后急切的追问,“姜辞,我不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日记上说了什么,你真的不好奇吗?”
姜辞缓缓的转身,康桂香得意的牵起嘴角,她就知道,好奇心是人的本性,姜辞不可能拒绝她这个要求,这年蓄意杀人罪是要判死刑的,康桂香不想死。
崔平洲的本事那么大,只要能帮她改判成无期,她努力表现就有可能减刑,最多二十五年,她还能出去。
这时候,姜辞打破她的幻想,“我是很好奇,可是,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看你的表情我也能猜到,就算上面说的是有关我的事情,那也是好的方面,这辈子,我和我身边亲近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劫难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康桂香脱口而出,又马上改口,“不是的,上面说你会早死,你不怕吗?”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这样的人,如果知道我会早死,你早就在撕掉日记本的时候得意的狂笑了吧!”
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跟她讨价还价。
骗不了姜辞,康桂香终于绝望了,“姜辞,你帮我给姜国柱带个话,让他来见见我!”那个她嫌弃的男人,那个她不要的男人,临死之前,她想见见。
姜辞说:“话我会带到,他来不来,我就不知道了。”
……
姜家的大宅里,姜国柱跟姜老头聊了一下午,“爹,我后悔以前没听你的,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我打算一年后带几个孩子回西北,我联系了以前的单位,他们愿意重新接收我。”
秦城他是呆不下去了,孩子们如果在这里上学的话,总会被人指指点点,他们的妈害死他们的奶奶,孩子们在秦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姜老头抽了几口旱烟,点点头,“回去吧,好好把几个孩子养大,别让他们走了那个女人的老路,好好做个人。”
“嗯,我知道了爹。”
姜老头给他一个小布包,“这个你带走吧。”
姜国柱心里疑惑,抖开一看,里面是两捆十元的纸币和一些散币,至少有两千多块,他吓的连忙推回去,“爹,我不要你的钱。”他哪儿还有脸要,康桂香差点就毁了这个家,而这个女人,是他带回来的。
姜老头说,“老子才不会给你钱,这些是康桂香藏起来的私房,都是你历年上交给她的家用工资,本来就是你的。”
“爹留着养老。”
“爹还有两个儿子,还有大孙女儿和孙女婿,不用你养老。”姜老头说:“我的养老钱小辞也给我追回来了,我不差钱花,你的钱你拿走,我用着心里不舒服。”
姜国柱心里痛的要死,他怎么能不知道这是他爹为他四个孩子着想,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连回去的路费都要等一年后还完厂里预支的工资才能攒的下来,那个康桂香,自己偷偷藏私房钱,却逼着他去借钱交罚金,这样的女人,他现在连想都不愿意想。
他声音有些哽咽,“谢谢爹。”
姜老头叹口气,“你现在醒悟也不算迟,你的人生已经毁了,可千万别叫四个孩子也毁了,既然打算回去,有了这笔钱,把欠厂里的钱给还了,尽早动身吧。”
姜辞一直等到他们说完了话才进屋,姜国柱在门口看到这个他从小就没养过的女儿,觉得自己也没脸跟她提什么父女亲情,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姜辞轻声说道:“我刚去了派出所,康桂香说想见见你。”
姜国柱默默看着天,他都能猜到那个女人会说些什么,抱怨、哀求,要他想办法,找人找关系把她保下来。
他说:“没什么好见的,我这几天要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回西北,以后,你要好好的。”
“嗯。”姜辞点头,那之后,她再没见过姜国柱。
“小辞,你带来的是什么?”姜老头好奇的拎了下大孙女儿带回来的手提袋,怪沉的,至少十几斤重。
“爷爷,这里面是图纸,十年前的图纸。”顾正初当初设计的那一版初稿,她在另外一栋存放着超过二十年资料的旧仓库里,终于给翻了出来,差一点点,这批上了霉的旧存档,就要被销毁了。
“十年前的图纸,你带回来做啥?”姜老头是机械厂的老书记,他习惯性的打开袋子去看看里面的是不是秦岭机械厂最核心的那部分资料,应该不是,重点工程的保密图纸,不在资料楼里。
“你胆子可真大,厂里的东西你也敢往回带,赶紧送回去。”
“爷爷,咱们一起去吧。”姜辞笑中带泪,“这是川哥爸爸当年设计的第一版图纸,这个能证明他是被人篡改了图纸,您在机械厂威望高,您和赵局长一起去机械厂,一定有人愿意站出来作证。”
……
有了物证,有了警方的介入,还有姜老头、葛厂长挨家挨户的寻访当年知情或者参与的人,顾剑生第一个站了出来,相关的人都被带去了派出所,一点一点的挖,竟然挖出了另外一件震惊上层的大事,结果就是崔平洲再次接手,去京市的时间也推迟了好几个月。
半个月之后,葛厂长从南方重工集团回来,跪在姜老头的跟前痛哭,“师傅,我们去南方重工对比了购买的那套新生产线的图纸,核心技术和小辞找到的那套图纸有百分之八十九的重合度,我师兄的图纸被人偷了,有人把他的心血卖给了一批专门窃取机密资料贩卖的走私犯。”
“为了掩盖真相,他们鼓动顾成荣篡改正初师兄的图纸,真正卖g的是顾成荣,这个黑了心的东西,还我师兄的命来!”
铁证如山,顾成荣他们这批涉案的罪。犯宣判的那天,苗秀岚让顾青川背着她,带着秦川博物馆的考古人员和文物专家,走进了秦岭深处。
在一颗几十年树龄的松柏之下,顾青川放下老祖母,苗秀岚苍老的双手抚上粗糙的枝干,在这一片几百年的松柏树之间,这一颗才几十年树龄的松柏显得有些矮小,可这棵树是她和丈夫结婚的时候,亲手种下的定情树。
苗秀岚说:“陆馆长,就在这里挖吧。”
十几个从工兵连调过来的小战士,挖了一个深度两米足有几十平米的大坑,十二个檀香木的大箱子静静的在深坑里,檀香木防虫防腐,十年过去了,尘封的尘土打开时,空气里人人都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陆馆长激动的跳下去,两米深的坑,摔的他腿都麻了,他根本顾不得,扫去箱子上的泥土,用苗秀岚给他的钥匙,抖抖索索的打开了檀木箱。
这是一箱字画,陆馆长的两个学生也一脸激动的跳下来,三人带上干净洁白的手套,小心的展开一幅卷轴,陆明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镜片,凑近了仔细鉴定,是宋代大家的真迹。
他宝贝似的卷起来放回箱子里,“快收好,后面的不要打开了,你们做个数目登记,这么多文物等带回馆里再慢慢鉴定。”
两箱字画、六箱瓷器摆件、两箱青铜器、还有一箱佛经、一箱甲骨文,陆馆长激动的无以复加,如果说字画瓷器有价,那这些甲骨文、佛经和青铜器,都是历史长河里的隗宝,研究价值极大,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不过很快就有人说酸话,秦川博物馆的副馆长季槐根酸溜溜的说道:“苗老太太,怎么不见金银玉器啊,全是文玩字画。”
季槐根心想,苗老太太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没道理只藏文物不藏金银,只是不愿意献出来而已。
苗老太太看出了这人贪婪的本性,她淡淡的说道:“金银抄家的时候都抄走了,我一个给博物馆捐赠了十二大箱文物的市民,还需要受你的质问吗?”
在场所有的人都面带怒容瞪着季槐根,秦城谁家能一下子捐出十二箱的文物,这样无私爱国的精神,到了他的嘴里,反倒成了藏私,难道他还想让人家把家底子都捐干捐尽吗?
现场挖出来的人家一件没留,还质问老人家有没有金银,他还副馆长呢,从来没听说过要捐金银给博物馆的,别说没有,就算有你管人家捐不捐呢。
陆馆长气愤的骂道:“季副馆长,现场用不上你,你回博物馆处理日常事务去吧。”真是的,太给博物馆丢脸了。
十二个箱子都被抬下了山,苗秀岚跟陆明说道:“陆馆长,你们先下山吧,我在我老头子种树的地方再坐坐,上一趟山不容易,可能以后我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苗秀岚当年和老爷子伉俪情深,陆明恭敬的说道:“您老人家不要太伤心,川哥儿和小辞,能把顾家振兴起来,您以后一定会多子多孙。”
“谢谢。”
姜辞和顾青川就这样静静的陪着苗秀岚,一个多小时后,苗秀岚问道:“其他人都走了吗?”
“都走了,奶奶您要下山吗?”
苗秀岚看着孙媳妇笑笑,“下什么山,走,奶奶带你们挖金子去。”
姜辞和顾青川对视一眼,老太太还真的另外藏了东西呀,怕人跟踪,他们还绕了路,在另外一处偏僻的山坳里,又挖出一个檀木箱子,和之前那十二个檀木箱子的规格一样大小。
檀木箱子里分了四个格子,一格大黄鱼、一格玉石翡翠、一格金珠、一格镶嵌着珠宝的首饰,苗老太太手指拂过她陪嫁的首饰叹口气,“就剩下这么多了。”
姜辞咂舌,这叫就剩这么多了?上辈子老太太早死,这一箱珠玉和十二箱文玩字画,都封尘在深山里没人知道。
苗老太太把箱子合上,让顾青川重新埋进坑里,“小辞你在山里不是有个养殖场吗?过阵子你把这箱东西一起搬回家。”
她又交代顾青川,“川哥儿,你大姐当初嫁的男人家里不好,可是现在也不看成分,我问过她了,她说你姐夫知道疼人,现在也找到了工作,这箱子里的东西,你分成三份,给你大姐一份算是给她补的陪嫁,留一份给小停香,剩下的,你们俩收着吧。”
“奶奶放心。”顾青川答应了,给箱子埋好,背上苗老太太下了山。
到了家门口,老远就听到董花和她大儿媳妇在吵架,董花关了几个月,刚刚被放回来,就看到大儿媳妇恭丽平收拾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就要走,董花一把拽住她,“你个贱人,我儿子要死了,你急着改嫁啊!我孙子们呢,你把他们藏哪儿去了?”
“我儿子我都送回娘家去了,我不走还等着被你这个愚蠢又恶毒的老太婆接着祸害吗!”恭丽平的男人判了死刑,缓期两年,她恨这个婆婆恨的心头滴血。
“是你,都是你这个老太婆贪得无厌,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家里的境况比老姜家还要好,夫家堂兄弟是机械厂的厂长,我男人也是副厂长,走出去谁不羡慕我啊,都是你惯的我男人没有主见是个软骨头,听了你没日没夜的念叨按照你的吩咐,他才去干了犯法的事,现在好了,把命都丢掉了。”
恭丽平大哭起来,指着董花骂,“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害的我儿子没了父亲,以后他们在秦城怎么做人,我告诉你董花,我要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的孙子们。”
“贱妇,要走你自己走,把我的孙子还给我。”董花追着恭丽平不放,她年纪大了,哪里能追得上恭丽平,摔了一跤后,恭丽平已经走的没影了。
董花爬起来,迎头就看到她最痛恨的苗秀岚,今天能外出的街坊都跑去山脚下看苗秀岚捐赠,军用卡车拉了一卡车十二个大箱子去了博物馆,比她当年带头抄家的时候抄出来的还要多。
“苗秀岚,你还是不是个人,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你宁愿一把全捐了,也不肯给我家一件两件……”
“给你几件你就能满足吗?”苗秀岚走到董花面前,“你家住的房子是我给的,你结婚的家具是我送的,你儿子上学是我资助的,你知足了吗?你没有,你反过头就咬我一口,害死了我的儿子。”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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