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黑尽,天边无星无月,人间却灯火通明。
新嫁娘的这身装束极其扎眼,走到哪里都引起一片惊呼,张婆女儿回来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甚至比四人更早抵达张婆家中。
四人走到张婆门前时,不宽的小巷子里已然挤满了赶来凑热闹的人。
四人艰难挤到院中,张婆流星一般冲了过来:我的锦儿!
院中还有另一班人马,为首一位青年男子开口喊了一句什么,声音却被张婆的哭喊声盖了过去。
像步成言这般新时代的好青年,自觉深藏功与名,牵起燕山月的手趁乱挤出了嘈杂的人群。
师姐,鹿汀师妹呢?步成言随手一指背后,燕山月一回头,果真瞧见鹿汀正跌跌撞撞地向二人跑来。
卧底嘛,甩都甩不开,哪里还有走丢的道理。鹿汀追上后,燕山月低着头,显然还有些心事。
三人回到白日到访过的酒楼,极通世故的店小二一甩白巾迎了上来:三位仙长,房间给诸位留好了,诸位先上去休息片刻,白日里的饭食正热着,一会儿就给诸位送到房间里。
三间客房,一人一间,各自入房休息。步成言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正欲眯一会,就听得一阵敲门声。
步成言懒得动弹,干脆直接嚎了一句:门没锁,菜放桌上就好。
门吱呀两声开闭,接着就是极清冽的少年音:师姐,是我。
步成言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了?燕山月直截了当:师姐,我有一件事想说给你听听。
步成言一脸问号地站起身,走到茶桌前,示意燕山月坐下讲,随后拎起茶壶边为燕山月倒水边道:不妨一听。
师姐你记得张婆院子里的那个青年男子吗?他喊的那句,我认出了他的口型,是娘子。
什么!步成言茶壶一歪险些把滚烫的水浇到自己手上:我以为新郎是他还活着?
我也是这般以为的,燕山月伸手接过茶壶,倒好一杯茶递到步成言手边,师姐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默契这事还用说吗,步成言极做作地端起茶杯送至嘴边
不对,这是重点吗?二人相顾无言,最终还是步成言开口打破了沉默:人家私事我们不好多管,只是此事蹊跷,我们多在这里留宿几晚便是了。
燕山月显然也是这般想法,消息已经告知师姐,燕山月不愿多叨扰,起身略施一礼正欲告辞,门外忽有高唱:客官,菜好了。
步成言自然而然地应了句:进来吧。门开,小二端着盘子蹭了进来,瞧见燕山月后一愣,转而笑道:二位仙长感情真好。
神经大条的步成言并没有听出这话中的暧昧味道,笑着和道:正是了。
背对着师姐的燕山月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小二飞速放下盘子,以最快的速度溜了出去,顺道把门带了个严严实实。
步成言捏着筷子冲燕山月笑:山月不妨一同吃些再走。
燕山月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恭敬不如从命。
深夜,张婆家中。
自出事以来,张婆头一次仔仔细细梳好了头发,想着闺女在外头胡乱走了这么些天,定是饥肠辘辘,于是她一头扎进厨房,折腾了半宿,做了一桌闺女爱吃的菜。
张婆一面在围裙上蹭着手上的油污,一面向院中喊道:锦儿,吃饭了,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落日融金。
见自家女儿仍面对着小山一样的彩礼兀自出神,张婆默默走了过去道:娘知道你伤心,顾怜出了这样的事,娘也很难过。
听到这个名字,女子藏在喜服袖下的手微微抖了抖。
你从彩礼里面分出来的那些给怜儿治病的钱,娘一分都没动。
红衣女子听了这句兀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想转身,却又堪堪克制住,握紧的玉手骨节都发白。
梁家的人日日来催,催着要收回彩礼。娘知道你心里一直牵着怜儿,可若不是梁家来聘,连怜儿的药钱都凑不齐啊!
红衣女子瞪着双眼一眨不眨,一滴清泪夺眶而出。
这都是借口,都是借口,红衣女子咬着牙想。
天刚蒙蒙亮,步成言便被一阵粗暴的拍门声惊扰了美梦。
步成言一个激灵翻身坐起,迅速抓起外衫披在身上,乍起无力,步成言一下床,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拍门声骤停,步成言睡眼朦胧地砸了咂嘴,一屁股歪回床上。正欲再眯一会儿,忽而想起此前遭遇的种种,顿觉此时贪睡实属不该,默默倒数十个数,步成言逼着自己清醒了过来。
草草更衣洗漱,步成言一开门,险些与一个白色身影撞个满怀。
山月?步成言满脸问号。
燕山月一脸不知从何说起,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那方正拍着鹿汀房门的店小二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仙长,出事了!
那店小二吓得面色发白,上牙碰下牙,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通,步成言半个字都没听懂,忍不住拍了拍店小二的肩:张婆家是吧,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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