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如芷好不容易插得上嘴,连忙见缝插针地问道,“你不是一万年前才闭关的么?”
青阳寡淡地笑了笑:“我闭关两次,一万年前是第二次。”
“啊……那你第一次闭关是因为什么?”
“崇云天尊告诉我,魔族被拉入虚空之时,从中掉出了一根羽毛。”青阳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看向如芷,幽幽道,“那是瑶华的羽毛。”
如芷觉得帝君这语气中有些无以名状的幽怨,而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是委屈的。
一时间,她真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帝君的事,想要张口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帝君今日诉说欲旺盛,并没有在意她的沉默。
青阳:“瑶华的羽毛里,有一缕她的残魂,于是我运用了我族一则禁术,将她的魂魄养成了完整的魂魄。”
这禁术的力量实在令人震惊,如芷急切问道:“所以她又活了吗?”
“养成完整魂魄后,需要为魂魄找一具合适的肉体,而瑶华神力强大,只有神族的身体才能够承受,因此我在天宫领了一闲职,只为寻一死胎。”
“那……”如芷不知为何,手有些发抖,于是她捏紧了拳头,问道,“后来,你寻到死胎了吗?”
青阳看见她颤抖的手,微微叹了口气,按住她一边肩膀,“我刚到天宫不久,正好遇见文和君,他告诉我,凤后怀胎近三万年,我或许,能够到南禺碰一碰运气。”
“那……”如芷此刻连嘴唇也有些发抖了,“那你……碰到了运气没有……”
“我到见到凤后时,凤帝正好不在,凤后……她很是善良,听闻我的来意,便让我诊了脉,确认……”
“不,你别说了。”如芷突然打断他,“你……你别说了,别说了……”
她抬起一只手臂放在额头,又略低了头,从青阳这个视角看,正好被挡住了她的眼睛。
青阳觉得自己喉咙梗得生疼,也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那些话说到这个程度便不必再继续了。
良久,青阳再次开了口:“我以前不是向你提起过一位朋友么?她的母亲是凤凰族,父亲是麒麟族,那时,你还说想见见她,对不对?”
如芷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那个朋友……是、是瑶华么?”
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但若不用明确的言语捅破,大家都会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那些说出来的话是利刃,一刀见血,但伤口平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若不说出来,那些话便是缺了口的钝器,每时每刻翻来覆去地磨,磨得血肉模糊,经年累月无法痊愈。
青阳看着如芷。
她一向都是勇敢的,但偶尔也会将自己蜷在壳里。
青阳想,若是能一直保护她就好了,蜷在壳里也没关系。
可是他不能。
左右都是伤害,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覆上另一只手,捏了捏如芷的肩,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那是你。”
“如芷,你就是瑶华。”
第69章
如芷深吸了一口气。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如芷低头缓缓拿开帝君的手,转身看着茫茫大海。
她曾经到人间游历了一趟,在那里感受良多。
在人间的时候,她觉得生命渺小而脆弱,每时每刻都总是有无数意外,而一个小小的意外,有时就能夺走一个生命。
那时候,她偶尔会想,若是真的有神仙就好了,若是她能够成为神仙,那么她的生命就会坚韧强大,再不会轻易地被各种意外夺走。
而后历劫归来,人间的经历仿佛一场短暂的梦,她一时分不清梦与现实,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想起自己的确是个神族。
但她的生命并不坚韧,更不强大。
她依然时刻生活在将死的心境里。
在神仙的世界里,飞来飞去好像是常态,就如同凡人走路跑步一般。
而她依然柔弱,是个连“走路跑步”都会累得难以承受的神仙。
现实与梦境一样不美好。
一望无际的南冥如同与她彼此注视着,而那深蓝近黑的深邃目光告诉她:你依然渺小。
与南冥相比,与天道相比,你不过一只无足轻重的蜉蝣,朝生暮冥,依附而生。
如芷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什么追求,她不想变成南冥、变成天道,她只想安稳地活着。
可是做一只渺小的、无足轻重的蜉蝣,仿佛也很难。
所以她常常想,无论如何,只要活着就好。
如果是瑶华,如果她就是瑶华,那么她至少是一只能够有力量抵挡狂风的蜉蝣,这本应该是好事。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强大生命。
可现在她有些犹豫了:真的只要活着就好吗?
一旦活着这件事不再需要担忧,那么她就会开始奢望更多。
许久,如芷轻轻开了口:“我有时候,会做一个梦,梦见我神力深厚,谁也打不过我。说起来是美梦,但我却常常惊醒。因为在梦里,我总觉得那些神力不是我自己的,我觉得自己累得喘不过气,身上好像压着很多东西,虽然活着,但却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
“真的只要活着就好吗?可如果不是为自己活着,那还算活着吗?”如芷看向帝君,“所以我醒来以后就会想,幸好这只是一个梦,如果这是真的,那太难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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