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颂低声冷笑:“此生有幸见魔君尊上真容,死而无憾了。”
程谋恢复原身之后,嗓音也低沉了许多。
“你听我说。”
程谋的身形稍微动了动,颜颂警惕得很,剑尖随着程谋在动,时刻都指着他。
程谋注意到剑尖的移动轨迹,他瞳孔一动,不再走了。
“师兄……”
颜颂握剑的手一抖:“……”
程谋刚才喊他什么?
师兄?
若不是颜颂觉得此时不合时宜,他都想伸出小指来抠抠自己的耳朵,看看里面是不是塞住了然后脑内产生幻觉。
他是不是听错了?他没记错的话,他是净无慈啊……长相清秀,平易近人,与那个高冷的雪山之巅截然相反的天降系男子啊……
下一瞬,颜颂来不及多想什么,正愣神着,忽觉剑刺中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愕然抬头,看见程谋正迎着剑锋,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长剑锋利无边,顶着脆弱的血肉,渐渐在程谋的心口破开一个口子。
颜颂愕然,下意识后退,他眼瞳被程谋的血刺中,忽觉心里传来微弱的痛感。
程谋心口那里破开的洞越来越大,血块冲掉碎肉,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他穿的是暗色衣袍,血洇开在上面,什么都看不出来,唯独剑尖不断深入,颜颂能感觉到锋利剑刃划裂血肉的触感。
颜颂惊住:“程谋,你干什么!”
说完,睁大双眼,拧眉欲撤开灵力。
那一瞬间,程谋却掐住了颜颂的手,自己则狠狠地向前一步,剑尖从后背当心穿出。
他痛得身体在轻轻发抖:“我还你了吗,师兄。”
程谋另一只手掐住剑刃,自虐似的,狠狠拧着,血肉绞在一起,颜颂听见声音,脸色煞白,手已经软得握不住剑,但却被程谋握住,他根本松不开剑。
颜颂愣愣地看着程谋距离自己极近的脸,苍白的脸色中掺杂进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你这一走,十年了,你真是好狠的心,我的师兄。”
程谋声音嘶哑,最后四个字像是嚼碎了含在嘴里,好似啃了硬骨头,硌得满嘴血,他却不舍得把这块可口的骨头吐掉。
颜颂忽然意识到,方青文是程谋,程谋是方青文,那方青文口口声声说的为师兄报仇……
颜颂被气得涨红了脸:“程谋,你说的那些话果然都是在骗我。”
程谋神色黯然一瞬,他忍着疼,将身体站得笔直:“师兄,我从不曾欺瞒过你。”
“那你……”颜颂质问,“你为何要隐了身份……”
程谋痛极,浓稠的血缓缓淌下来,他虽已自废魔脉,但魔族极易自愈的身体还在,伤口即将愈合,却又在剑刃之下撕裂割开。
比凌迟还要疼痛难忍。
程谋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他沉了目光,道:“师兄,舒慈在入口这里为杀我,守了十年,那我,在卧龙镇里,也一直在等你。”
“卧龙镇是进入魔域的必经之路,现在中司局势大乱,师兄你若是归来,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找我寻仇。”
颜颂目光寒凉着看他,他的手渐渐不抖了,只牢牢锁住程谋。
此时警报声没有响起,证明程谋并无性命危机,魔族的自愈能力向来强大,颜颂毫不担心世界的崩坏问题,只不过看着程谋那副狼狈的样子,颜颂心里微微有些发刺的疼。
他不觉得他对程谋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恨,反倒是长久下来,他觉对程谋亏欠颇多。
施与者是他,掠夺者也是他,程谋所感恩的,所厌恶的,也全都与他息息相关。颜颂自己变成了一对极端事物的矛盾体,他渐渐开始认为,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那么程谋就会像大纲里设定的那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终会有一日君临天下,立于万物之巅,虽寂寞寥落如雪,却掌握一切生杀大权。
颜颂眼中寒凉渐退,望着程谋的目光却愈发疏离。
这次回来,不如就远远看着他,还是不要再与他扯上关系为好。为了程谋,也为了自己。
程谋扭着剑刃的手渐渐松了:“师兄,若不是我在人群之中发现了你,你还要避我到何时?”
颜颂实在受不了程谋此刻眼圈发着红的这副可怜模样,英俊的青年此刻宛若倒退回了十年前,向来沉稳自若的脸上竟现出了迷茫与不安。
“师兄,你事事都瞒着我,也还要将我耍到何时?”
颜颂淡然开口:“魔君尊上说笑了,我怎敢将您愚弄在手,我一身死之人,还有牵挂在这世上,阴曹地府自然不肯收留我,阴差行了好事,就把我从黄泉路上给放了回来,谈何欺瞒,谈何耍弄?”
“更何况,尊上以方青文之身与我日夜相处,就算不上欺瞒了?”
程谋脸色仍是苍白着的,他脊背挺直着,似乎想撑起他身前的一片天地。
“师兄,”程谋的脸似乎比刚才更加缺少血色了,“师兄,你竟是把我想成了这样的人吗……”
“警报,警报,气运之子崩坏值上升中,世界危险值上升至5%。”
脑内忽然传来熟悉的机械声,颜颂顿觉不妙。
他喃喃一声:“程谋,冷静。”
程谋却没听见他这一声低语,胸口的破洞还在溢血,他眼中的光却强盛起来,道:“师兄,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吗,当然是因为……我想换一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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