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孤锦这回,是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可从来没这么喜欢过宋云桑这爱多想的性子!他也跟着一脸鄙夷看萧越冰:“就是,对女人使手段,太上不得台面了。桑桑,咱们走,别理这个卑鄙小人。”
萧越冰又不能说自己方才都是胡说,哑巴吃黄连,脸色极其精彩。裴孤锦心中得意,昂首挺胸牵着宋云桑离去。出了酒楼,裴孤锦便忍不住一把搂住宋云桑,高兴胡乱揉宋云桑的发。宋云桑连忙躲开,一边理着自己的发饰,一边埋怨道:“阿锦,你方才莫不是想对萧家主动刀吧?”
嗯?他这回吃醋,表现这么明显吗?就连这心思都被桑桑看出来了?裴孤锦一声轻咳:“哪能呢,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
宋云桑松一口气,又不放心劝道:“阿锦,这人可是萧家家主,势力盘根错节,闵浙更是他们的地盘。你不能随便动他,不然一个谋划不周,反而要落了下乘的。”
裴孤锦听她这般高抬萧越冰,心里就有些酸溜溜了。却不料宋云桑停步,认真向他保证道:“你放心,我不笨。不管那个谁他打什么主意,想从我这突破,都是不可能的!”她握起了小拳头:“我可是阿锦的人,绝不会给阿锦拖后腿!”
裴孤锦一瞬,眼角眉梢都喜气洋洋起来!桑桑说她是他的人!而萧越冰在她眼里,就是个“萧家家主”,她防备得很,连他名字都没记住呢!
裴孤锦真想好好嘲笑这一世的萧越冰。可这好心情到了晚上,却又被萧越冰搞砸了。彼时,裴孤锦正与宋云桑一并吃晚饭,岑修杰跑来,小声与他低语了几句。裴孤锦听完,脸当场就黑了。宋云桑觉察不好,连忙放下碗筷问:“阿锦,出什么事了?”
裴孤锦敛了情绪:“没什么,还不是贺知县那些破事。”他站起身:“你先吃,我出去看看。修杰,照顾好你师娘。”
岑修杰便在裴孤锦凳子上一屁股坐下了,开始和宋云桑胡扯。裴孤锦这才出了院。对面一直空置的宅院果然有了灯光,院门灯笼下,一个男人腰间系着玉笛,手中握着折扇,即便坐在轮椅中,也不损他的风度翩翩。
萧越冰朝着裴孤锦一拱手:“钦差大人,好巧。原来我们是邻居。”
裴孤锦面无表情看他,半响方道:“萧越冰,你可知道,裴某此生有两大心愿。”
萧越冰折扇轻摆,饶有兴趣状听着。裴孤锦冷冷道:“第一个心愿,就是将敢在桑桑面前玩扇子的男人,腿都打断。”
萧越冰笑了:“那第二个呢?”
裴孤锦一扯嘴角:“第二个心愿,就是那人如果腿早废了,我就挖了他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裴孤锦:裴某此生有两大心愿。
裴孤锦:第一个心愿,就是不用再在桑桑面前装沉稳。
裴孤锦:第二个心愿,就是想什么时候治病就什么时候治病,想怎么治就怎么治……
第七十二章
萧越冰哈哈大笑!他好像听到了很有趣的事, 十分开心道:“可心愿之所以是心愿,便是因为多数时候,都实现不了。”
裴孤锦也一声低笑:“事在人为。”
萧越冰歪着头:“小人略通医术, 望钦差大人面色, 似乎是肝火太盛。小人这有上好的银耳,不如稍后便炖上, 给钦差大人送些过去清清火?”
裴孤锦语调无波回:“本官略懂人心,看你行事鬼祟, 明显是心术不正。银耳你自己留着喝吧, 别打本官的主意。”
萧越冰连连摇头:“钦差大人为何这般针对我?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面吧?”
裴孤锦冷冷道:“你自该知道我为何针对你。我奉劝萧公子还是规矩点,别给我机会实现心愿,不然,裴某可不会客气。”
他转身回了院。萧越冰看着他关上了院门,这才笑眯眯唤道:“阿平。”
那个刀疤男人便自院墙后行了出来, 也推着萧越冰回院。萧越冰问:“我对那宋云桑的心思有那么明显吗?那裴孤锦竟然这般防着我。”
阿平想了想, 道:“如果有人暗中见到我媳妇,动了心思, 大费周章改换身份去和她见面, 又当着我的面各种勾搭她,我也想挖了他眼睛。”
萧越冰拖长了声音一声叹:“哎呀,我这不是看不得美人落难吗?似裴孤锦那等粗人,哪里配得上宋小姐。我也只好辛苦些, 解救她于水火了。”
阿平认真道:“你这么说,我就不只是想挖你眼睛了,而是想打死你了。”
萧越冰扑哧笑了:“想打死我的人多了,也不多裴孤锦一个。快去,把我的古筝摆好。长夜漫漫, 我总得找些有趣的事做啊!”
却说,裴孤锦回到院中,宋云桑还在吃饭。岑修杰十分可靠盯住了他师娘,没让宋云桑出厅堂一步。见到裴孤锦回来,岑修杰这才离开。宋云桑忧心问:“没事吧?”
裴孤锦轻描淡写:“没事,能有什么事。”
虽然萧越冰住去了隔壁院子这事不可能瞒得住,但能瞒一夜是一夜。想到往后,他不仅每日都要见到那个死瘸子,查案也会更加艰难,裴孤锦就觉气闷。
萧越冰竟是特意过来扬泰县盯着他了,这却是裴孤锦没料到的。看来岑典吏在扬泰县发现的证据,果然不一般。贺正业层次不够,加之身份受限,不可能盯得住裴孤锦。萧越冰却不同了。身为萧家家主,此人有人手有能力,完全可以制约裴孤锦。现下他就明目张胆住在邻院,足够便宜行事。裴孤锦现下想从萧广身上做文章,就更需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思来想去,裴孤锦决定——不管萧广那边怎样,先给宋云桑做好思想工作!其他事情都可以慢慢来,只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小兔子精,他一定要看紧了。两人吃完晚饭,在院中石凳坐下,裴孤锦便严肃道:“桑桑,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宋云桑见他这般严肃,也紧张起来:“什么事?阿锦你说。”
裴孤锦凝重道:“今日我们见的那萧家家主,不是善茬。你不要看他坐轮椅,一副病弱温润的模样,其实面善心恶,最喜笑里藏刀背后伤人。此人心性扭曲手段残忍,自创了酷刑无数,剥皮挖眼对他都是寻常,其他耸人听闻的刑罚更是无数。他家中就建了水牢百余座,专门用于关押无辜百姓,供他平日折磨取乐。”
宋云桑果然被吓着了:“这、这么可怕?”
裴孤锦颔首,不遗余力诋毁萧越冰:“不止如此,他还极其荒淫,效仿那殷纣建酒池肉林,自全国各地搜集美人关入其中,日夜享乐。此人毫无伦理观念,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不管是否成婚,都要抢到手,甚至连孕妇也不放过。”
宋云桑抱紧了裴孤锦胳膊:“太过分了!官府怎么也不管一管?”
裴孤锦沉痛道:“闵浙是五大家族的地盘,萧家又更是其中势力之首。他身为萧家家主,谁敢管他?”
宋云桑果然信以为真:“阿锦,你要小心啊!此人一定是冲你来的。你查的案子牵涉到他的利益,他不想让你再查下去!”
裴孤锦搂住她:“我知道。不怕,我有皇命在身,他不敢动我。倒是你一定要小心,往后看到他,就要躲得远远的。”
宋云桑点头应好。却是此时,一阵悠扬的古筝声传来。裴孤锦一听之下,脸色立时黑了。原因无他,那古筝声竟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这抚筝之人是谁,不做他想!
这是死瘸子对他的挑衅!是对桑桑明目张胆的勾引!裴孤锦愤怒了!宋云桑却是奇怪“咦”了一声,侧耳细听起来。她听得认真,就连眼珠都一动不动。裴孤锦心中一惊,唤了两句“桑桑”,都没将她的注意力拉回。
裴孤锦更气了!只恨不能将宋云桑拖回屋,再给她耳朵里塞两个棉花球,让她再也听不到隔壁传来的半点声音。可这种幼稚又霸道的举动,实在太不符合他的沉稳人设了。裴孤锦只能用力攥拳,拳头都捏得痒了。
他好容易熬到乐曲结束,宋云桑这才回神。她反应过来,立时去看裴孤锦:“阿锦,这曲子……怎么像那萧家主弹的?”
!!这她都能听出来!裴孤锦心里那个酸啊!这算什么?在他一窍不通的领域,他家桑桑和别的男人心有灵犀了?
裴孤锦强忍着醋意,好容易才能问出一句:“为什么说是萧家主弹的?这世上善乐理的人那么多,许是其他人弹的也不一定。”
宋云桑却确定起来:“肯定是萧家主弹的。这是那人自己谱的琴曲,我今天在酒楼里见过的。”
!!桑桑不过在酒楼里翻了翻那琴曲集,现下竟然就记住了!这又算什么?他的女人对别的男人十分推崇,以至于一眼就将那人的作品熟记在心了?
裴孤锦被醋意熏得,差点就要忍不住。可强敌当前,裴孤锦好歹是稳住了自己,只是酸溜溜道:“桑桑竟然记得。”
宋云桑理所当然道:“我记性好着呢。”她警惕站起身,牵着裴孤锦的手走到院门边,凑在门缝处朝外张望:“我听见这琴曲是从隔壁传出的。萧家家主怎会在隔壁?”
!!她竟然……竟然还偷看!这又算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趴着门板望穿秋水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裴孤锦一把将宋云桑揪入怀中,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宋云桑吓得一声惊呼!她涨红了脸四望,所幸没人看他们。宋云桑又羞又恼红了眼:“你干吗打我屁股?”
裴孤锦将她拖去院中角落,仗着阴影遮挡,把神色中的醋意遮了个七七八八:“刚刚才和你说过那些话,你就忘了吗?”
宋云桑被他气势汹汹抵在院墙上,话就磕巴了下:“我、我没忘啊。我知道他是个大恶人,才会这般关注他的动向!”
嗯?裴孤锦脑子里,醋意终于退了些许,腾出了些理智。他仔细看宋云桑,便见宋云桑一脸委屈巴巴:“咱们对面的院子不是空着的吗?我不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住来了我们隔壁?如果是,他肯定别有所图,我们往后行事更要小心啊!”她控诉道:“所以,阿锦你干吗打我啊!”
裴孤锦:“……”
裴孤锦才不会承认他乱吃醋了:“我打你,是因为你凑到院门上看。如果他真住在对面院子,也正好趴在院门往里看呢?”
宋云桑一时都被他的描述惊着了。她半天才涨红了脸憋出一句:“这不能吧!这得多傻啊!”
裴孤锦义正言辞:“为什么不能?都说了他心性扭曲,什么事他做不出来?!而且你说这事傻?你刚刚不也这么干了吗?”
宋云桑差点被他绕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这能一样吗?我趴在我院子门上往外看,和他趴在别家院门上往里看,能一样吗?!”
裴孤锦一口咬住了她的唇!片刻才松开,凶巴巴道:“你还没认识到错误?!就算他自己不这么干,也可以派他的手下这么干!他可是带了很多人手过来的!”
宋云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口咬得……唇也红了,人也呆了。她只觉裴孤锦今夜怪怪的,大约是种混杂着焦躁、急迫、不安、蛮不讲理、蠢蠢欲动的怪。她怕她再不认错,裴孤锦还要在院子里咬她打她屁股,只得屈辱认了:“我知道错了。阿锦,你、你别顶着我了。”
两人对望,片刻,裴孤锦一声轻咳退开了。宋云桑耳朵尖都红了,就听裴孤锦道貌岸然道:“没什么事的话,咱们便洗漱歇息吧。”
宋云桑身体一僵,幽怨抬头:“是真歇息,还是假歇息啊?”
裴孤锦脑子里当然不会有正经事,可对上宋云桑这可怜小模样……裴孤锦短暂反思了下自己近几天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保证道:“真歇息,我就抱着你睡觉。”
宋云桑松一口气。两人准备进屋,却不料便是此时,那悠扬琴声再次响起。
裴孤锦拳头又硬了!宋云桑停了脚步,站在了那细听。裴孤锦强忍着,开始在心中给萧越冰上酷刑。他第八次将萧越冰一剑穿心时,琴曲终于停了。
宋云桑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裴孤锦身上,叹了口气:“此人虽然心性扭曲手段残暴,但于乐理上,却是十分有天赋。”她摇摇头:“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可惜了?!这回,沉稳人设也压不住裴孤锦的滔天醋意了!裴孤锦躬身,一把抄起宋云桑扛在肩上,在宋云桑的惊呼声中,大步行入了房!
宋云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摔在了床上:“阿锦!你又干什么啊!”
她试图坐起身,裴孤锦却一抖被子,又将她兜头盖脸砸躺了:“你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自己则转身,大步出了房门!
第七十三章
裴孤锦关上房门时, 脑中已经有了好几个找茬的方案。虽然不算高明,但没道理死瘸子挑衅上门,他还忍着!敢惹事, 那就大家一起不舒坦!
裴孤锦大喝道:“岑修杰!去陪你师娘说说话……”
话音未落, 小孩便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飞扑而上抱紧了裴孤锦大腿, :“师父!你别冲动!不要中了那死瘸子的计!”约莫是怕裴孤锦走了,小孩索性赖在地上:“师父, 你听我劝——!”
岑修杰一脸忠臣死谏的决然, 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裴孤锦是去杀人放火的。裴孤锦嘴角便是一抽:“松手!”
岑修杰见他似乎并没气到发疯,这才松开了些:“师父师父!这点小事,你交给我啊!我有办法!”
裴孤锦心中一动,飞速暼了房门一眼:“什么办法?”
岑修杰急忙爬起, 附在裴孤锦耳边说了一番话。话刚说完, 房门就被推开,宋云桑慌张跑了出来:“阿锦!你要去干什么?”
裴孤锦搂住她, 神情语调已经恢复了沉稳可靠的模样:“没什么。方才我眼花看错了, 虚惊一场。抱歉,吓着你了吗?走吧,我陪你回房。”
宋云桑晕乎乎跑出来,又一愣一愣被裴孤锦带回了屋。关门之时, 裴孤锦给了岑修杰一个“小子好好干”的眼神。而岑修杰一手锤了锤胸口,以眼神回了句:“包在我身上!”
岑修杰立刻找了魏兴陪同出门。一刻钟后,姜太公萧越冰终于听到院门被敲响。
萧越冰笑了,唤道:“阿平,客人来了。快推我过去。”
他很期待看到这位客人——或许是被乐曲吸引来的京城第一美人, 当然更有可能是被气到七窍生烟的裴孤锦。可不管是谁,只要有鱼上钩,萧越冰就是开心的。阿平推着他朝院门行,萧越冰整理着发冠:“阿平,你不懂。人活着啊,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似我此等身份,想要什么都是手到擒来,找乐子太不容易了……”
他在院门后几步远便停了轮椅,风度翩翩一展折扇,这才让阿平上前开门。却不料院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既不是宋云桑,也不是裴孤锦,而是面无表情的魏兴、精致可爱的岑修杰……和一堆浓妆艳抹的伶人。
萧越冰的笑僵在了脸上。伶人足有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手中捧着乐器,穿着大红大绿的衣裳。萧越冰脑中闪过不好的猜测:“魏大人,你这是……”
魏兴没接话,简单朝旁退开一步,让岑修杰上。岑修杰朝萧越冰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萧公子,钦差大人方才听到你弹奏,十分欣赏,点了几段戏曲。”
他又一指身旁的伶人们:“萧公子身为萧家家主,自是不将金钱放在眼里,钦差大人也不好拿那些俗物做萧公子的赏金。他体谅萧公子你一人独奏无趣,决定送你一戏班子,专门为你伴奏。往后萧公子弹奏时,也不至于一人孤独凄惨。”
萧越冰的脸绿了,手中那折扇都要晃不动了。他不想收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可钦差大人的赏赐,他哪能拒绝?他不过是拖了片刻试图转圜,那魏兴便硬邦邦丢出句:“萧越冰,还不领赏?”
萧越冰只得倾身一礼:“谢钦差大人赏赐。”
岑修杰便又笑眯眯道:“哎呀,那我们就进院子里去吧。毕竟,钦差大人还在隔壁等着听曲呢。”
这厢,宋云桑被裴孤锦扯回了房,后知后觉不对劲。她狐疑问:“阿锦,你方才到底眼花看错了什么?”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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