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己内心这股不安的躁动又是因何而起呢?
然不待沈辞衣理清内心情绪,那边的李星河又再说道:“只是我有些奇怪,别人都是先礼后兵,怎么到了沈姑娘你这里,却生生地反了过来,先兵后礼?”
这种明明处于上风却还是心生疑虑,步步小心,惶恐谨慎,唯恐哪里出了疏漏的感觉,令沈辞衣不自觉地戒备了起来,她放下手中茶杯,一把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缓缓由她的口中传出。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李星河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也许我该先问一问沈姑娘,而不是这般自顾自定论。”李星河边说,边往回走了几步,“我们的相遇,真得是偶然吗?”
大半的月光,随着李星河得缓缓靠近,而被他留在了身后,暗黄的灯火随之将其笼罩,橘色的烛火轻轻摇曳,在李星河的身上晕开一层暖意,染着他白皙清雅的面颊,映在其眉间眼底,赏心悦目。
夜风拂来,吹过两人之间,携着冬梅独特的清香,恰好的凉意吹醒了沈辞衣混乱的思绪。
是了,眼前之人,风姿俊秀,却要跨入这样一个局中,美人迟暮,英雄末路,这原本就是让人感到萧瑟而无可奈何的事,所以自己才会如此躁动。
想到这里,沈辞衣豁然开朗的同时,又忽然觉得有些落寞,禁不住地抬起头,望向李星河,轻轻喟叹了声,道:“这个问题,当初我问过你。”
李星河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沈辞衣的异样一般,含笑再道:“而今身份对调,沈姑娘是否也该给在下一个回答?”
沈辞衣已敛下心中异样,微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说出的话却冷淡如旧:“我没有跟踪你。”
李星河点头赞同:“你只是守株待兔在原地等我罢了。”
“哦?”沈辞衣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抬起的手再次拿起面前的茶杯,将内中的茶水尽数倒了,提起茶壶,慢条斯理得重新又倒了杯茶,放在嘴边,却没有去喝,似乎是在看到里面的茶色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目向旁边的李星河看去,“壶里的茶也冷了呢。”
“冷茶,亦别有一番滋味。”李星河上前落座,拿起先前剩下的半杯冷茶,小小地喝了一口。
沈辞衣不置可否,将话题导回:“刚刚你口中的守株待兔,何解?”
李星河笑了笑,却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没头没脑的问道:“沈姑娘觉得这悦来客栈如何?”
沈辞衣实事求是:“差强人意。”
李星河颔首赞同:“尤其是服务态度,自游历以来,在下住过的客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我从未见过有哪一家客栈的掌柜小二比这家客栈的态度更差。”
沈辞衣眨了眨眼,问道:“你很气愤?”
李星河耸肩:“气愤不过徒劳,只是我一直很好奇,凭这样的态度,为何这家客栈的生意还能如此兴隆?”
沈辞衣问:“那你可有解开这个好奇吗?”
“自然,我一向是个惯于刨根问底的人。”说这话时,李星河眉目蕴笑,淹在碎金一样的灯火里,温柔得不像话。
“经阁下这么一点拨,我也有些好奇了,还请解惑。”沈辞衣略略起手示意。
微徐的风蓦然变得更大了,夜风卷挟着墙角的梅香,盈满鼻息,连带着几朵梅花也飘飘然落进亭内。
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一开始你就在申州城外等我,所以我踏入申州的同时你也来了,我核实过,申州城内能够歇脚的客栈只有这悦来客栈一家,所以当时你我虽在那个岔口分道扬镳,但最后总会在这家客栈内聚首,这是必然的结果,可当日你却发难指责我跟踪你。”李星河再次离开位置,附身,拾起那几朵掉进亭内的落梅,搁在桌上,垂下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沈辞衣,“这其实是一种提示。”
沈辞衣不闪不避,抬起的视线直直地对上李星河的目光,坦然道:“这是你事后核实才得到的信息,我与你同样,都是第一次来到申州城,在不了解城内情况的前提下,认为你在跟踪我,这并不奇怪。”
李星河笑了:“你真得是第一次来申州城吗?”
沈辞衣一怔,而后眉心微蹙,万般惆怅一叹,露出一个半真半假的苦笑来:“我的经历,难道你会比我更清楚?”
“这几日我有很多时间,走过不少的路,从你我分道的那个岔口出发,我们所走的那两条路,到悦来客栈的距离相差不多,撇开不定因素,你大概只会比我早到客栈五分钟左右。”李星河垂着一双眼,眉目之间颇有点烟波浩渺的意味,居高临下的视野极好,沈辞衣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李星河皆一觑便知悉,“悦来客栈的招待方式,闻所未闻,第一次到来的人根本无从下手,可我到达之时,沈姑娘你在干什么?你的举动可不像一个初来者。”
闻言,沈辞衣果然变了神色,虽然她极力掩饰,却依旧逃不出李星河的视线。
沈辞衣紧绷着脊背,故作镇定:“仅凭这一点,你就断定我在跟踪你?”
李星河撩袍落座:“你曾说过,运气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沈辞衣:“你也说过,过多的巧合不是巧合。”
“可你我这几日的巧合未免过多了点。”
沈辞衣沉默了一下,深沉的眸中所流转的坚持,一丝一缕的被冲淡,最终缓缓归于沉寂,她仿佛不想再争辩了,轻声道:“就算我跟踪你好了,可我又透露了什么信息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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