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遐插话道:真不是你?
严清鹤只觉得这话说不下去了,他道:罢了罢了,换件事情说。若是你知道了一个,一个熟人,有一件有个惊人的秘密,旁人都不知道,单你知道,这事情还与你有些关系,该如何自处?
景遐问:是那人告诉你的么?
不是,是我无意间知道的。
景遐思索了一瞬,脸色一变,问:该不会是你大哥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姐姐的事吧?
严清鹤一怔,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你还不知道我大哥的人品么?他实在是无奈,连皇帝都称赞过景遐才思机敏,怎么都机敏在这些地方了。
景遐又问:那此事于你有什么影响么?
严清鹤想了想,答道:不能说没有,不过我也没法左右。
景遐喝口茶,叹道:你约我来聊天,你如今又遮遮掩掩,非要这么打哑谜么?
严清鹤也叹气:我是真没法说他已经后悔了,他到底想向景遐说什么呢?可人就是这样,知道一件全天下只自己知道的事,就实在被这秘密压得难受,总想找地方宣泄。
景遐盯着他瞧了一会,直把严清鹤瞧得不自在了,才压低声音问:该不会是宫闱秘事吧?
其实这也算是答案了,严清鹤没料到他能猜到这层上,也被说得怔住了,半晌不知怎么回应,算是默认了。
景遐眨眨眼,奇道:严二你倒是有本事不过这事你还要来问我么?
他又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这事情,你当然只能让它烂在心里。
严清鹤何尝不知道要烂在心里。只是他现在知道的事情多了些,可以暂时逃避开与自己有关的部分,像个旁观者一样想想皇帝的八卦。
景遐忽然凑到严清鹤耳边,悄声说:我也与你说件事情。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严清鹤被他影响,也不由自主放低声音。
你记得刘长承么?
严清鹤当然记得。那是他的同年,都是德启元年的进士,新帝登基以来录的第一榜,人数比平时还多了些。这个刘长承是个贫寒人家的子弟,是入赘了当地富户才解决了温饱,连同当时上京赶考的钱都是他岳家出的。这人当初入赘时,当地多少读书人戳着脊梁骨骂他,后来考中了,反而全成了一片赞美之声了。
此人如今是在永州一代做官吧我记得去年还听人说起过,仍然是清贫,又肯担责任,大家都称赞的。
他倒是清贫。景遐冷笑一声,那你记得永州失窃的官银么?
严清鹤一时不敢细想,他问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那姓刘的监守自盗。十万的白银,如今只查着五万,他也只认了五万。
你说的真是他?严清鹤实在没法相信。他与这人多少有过些交情,那时就觉得他为人正直,也确是贫寒出来的,吃得苦。后来有了个有钱的岳家,又做了官,仍然过清苦的日子,政绩也是有的。这样的一个人,何至于做出这种事来?
清鹤呀景遐叹道,你生在京里,长在京里,有些事情你不懂。天下读书人,有几个如你一样的,又有几个如你大哥一样的?你这是前几世修得的福分。
你不是么?严清鹤反问。
景遐笑起来:我当然也是,所以我才没贪五万两雪花银。那刘长承认罪的时候痛哭不已,说天下寒士苦读如他者多矣,如他一样考中的又有几个?便是考中了,一辈子清贫守正,也多是窝在地方上终老了,有什么意思?
严清鹤不语。他的确也少想这些事情,尤其是近来囿于皇帝这事情,哪里就能想起天下士人的命运。
世人苦被名利累呀景遐感慨,寒门子弟如此,京城的大人物们难道不一样么?都是一样的,牵挂太多,谁也舍不了,顺心顺意的太难了。
严清鹤不知景遐又为何有这么多感慨,他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他只是自嘲地想,景遐说得也没错,自己不也是被这些东西牵绊着吗?他要真是了无牵挂,也不是现在的憋屈了。但牵挂放不下,他也没法怨别人。
这事情现在还压着,估计再过几日就该传遍了,朝里怕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吧。景遐看着严清鹤道,哎,清鹤,你嘴严吧,不至于转头把我这话传出去吧?
严清鹤知道景遐也只是与他玩笑,回道:你嘴多严,我就多严。
第六章
八月十五的时候,皇帝邀群臣赏月。
于宫里来说,这日不仅是中秋,还是大公主的生日。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有过正妃,然而太子妃还未有子嗣就早早亡故了,登基至今也没有再立后。后来皇帝似乎偏宠过赵贵妃,于是赵贵妃为皇帝生了第一个孩子。
那日生产时正是八月十五的晚上,朗月当空,大家都盼着这个孩子,里里外外地忙碌照应着。然而生出来了,却是个公主。一时几家欢喜几家愁,不过到底是头一个孩子,又因为是中秋月夜生的,大家都说是个好兆头。赵贵妃也丝毫不愁,第二年便又有了龙种,这回果然是个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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