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其实已经不大记得父母当年的模样了,毕竟那时她年纪太小了。
只是她差不多能猜到,兴许是那日,给锦儿戴的那支簪子出了错。那簪子原是一对,另一支在母亲尤氏的头上。母亲尤氏死后,那支簪子恐怕被那假王磬拿走了。
齐诚起身,在屋中焦灼地转了几个圈,一时深觉自己无用,竟不知妻子怀揣这样的深仇大恨,一人背负着就这样一日一日忍了下来。
他道:“杀人夺了身份,这样的恶事,难道不能直接上报到府尹那里,请他们彻查当年的事吗?”
王氏叹气:“我就说,当年我是庆幸你没同你大哥一样,去做了官。你的性子就不适合官场。你要去说,皇帝的岳父当年杀人夺财,冒名顶替,谁人信你?谁人敢来办这桩案子?”
“此事一旦牵扯起来,恐怕外头还要说是齐王为夺权,使出来的下三滥招数,竟是要从皇帝的岳家入手,削去皇帝的势力。”
齐诚默然了。
他咬了咬牙:“此事就这样算了?”
“再等等吧,花无百日红。昔日咱们一家在京城还要遭欺负呢,如今不也换了个境地?”王氏反倒劝慰起了他。
这一番倾吐,已叫她心下愤怒恨意平静了不少。
久未开口的齐春锦,突地出声道:“不是威胁。”
她嗓音细又软,又因着刚才悄悄哭过了,还有些哑,听着没什么气势。但齐诚和王氏还是齐齐回头看向了她。
齐春锦不善这样的事,一时有些说不清楚。
她细声道:“肖家的肖晴和王娴的关系,还不如与袁若霞亲近。云安以前和我说过,王家已经盖过肖家一头了。叫我不要怕肖家的人凶我。”
那些不过私底下聊起来的琐碎话,但她是记得的。
她喃喃道:“若我是做坏事的坏蛋,与人合谋一起做了。我们定然会互相怕对方将这事说出去的。提防多了,就会不信任了,会有嫌隙。肖家那个坏蛋,现在应该很讨厌王家的……王家还没有来找我们,肖家急什么?”
王氏一愣,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锦儿的意思是……肖家送画,不是在警告威胁咱们,而是在……”
“威胁王家。”齐诚接了口。
齐春锦点点头:“嗯嗯!”
她小心翼翼地问母亲:“中间,有没有可以想办法的地方呢?”
王氏沉默不语了。
若真是如此……
那王家也就不是坚不可摧了,自可想法子借肖家的力,去给王家埋祸。
王氏摸了摸齐春锦的脑袋:“锦儿别想这些事了,画你拿着吧。你今日想必也累了,好好歇息着,娘去给你煮银耳汤。”
不管有没有法子,这些事都不该齐春锦来头疼。
齐春锦刚听了这样一桩事,脑子里乱得很,连同心底也揣满了各色思绪,她抱着画回了院子。头一回连银耳汤也不想吃了,桌上的点心都不香了。
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心底憋得厉害。
她不知道母亲当年是如何,忍在胸中,不与人说,一忍数年的……但她忍不住。是不是她太没用了?
齐春锦耷拉了眉眼。
没一会儿,丫鬟将银耳汤给她端来了。
齐春锦怕王氏担忧,只好吨吨吨一口气喝了。
丫鬟收拾了碗筷,等了会儿就又来伺候她沐浴更了衣。
莲儿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她神色惆怅,便劝她:“姑娘是累得狠了?早些歇息,睡一觉就好了。”
齐春锦恹恹心道,不会好了。
母亲将她呵护得那样好。
可母亲的父母却被奸人害死了。
好不了的。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连莲儿递来的说是顾先生的信,也没力气拆了。
“姑娘要不喝点安神汤?”
“是不是前些日子的噩梦又找上来了?”
齐春锦腾地坐起来:“咱们去齐王府吧。”
莲儿瞠目结舌,随即结结巴巴道:“姑娘,此时、此时已经很晚了……齐王殿下恐怕都歇下了。”
齐春锦觉得胸口有一团火,焦灼地烧着。
她难受死了。
她摇摇头:“我睡不着。”“咱们走吧。”
莲儿正对上齐春锦一双眼眸,水汪汪的,又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只好点点头:“那咱们从后门悄悄地走……”
因为齐春锦向来乖觉,后门的看守自然不是多么严密。
两个人就这么翻了墙,然后沿着路慢吞吞走到了齐王府外去。
齐王府外倒是把守严密,个个还身佩刀剑。
莲儿看得直哆嗦,忍不住道:“姑娘,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大晚上的,看不清楚,一会儿他们要是将咱们当做贼人杀了怎么办?”
齐春锦拨了拨腰间的好多挂件,吸了吸鼻子,道:“不会的。”
她穿得少了。
夜间的凉风一吹,好冷啊。
齐春锦大步走上前。
那门口的守卫都是一愣,从未见过这个时辰到齐王府来,还大摇大摆的……
“何人……”
“我是齐春锦。”
守卫没说完的话,一下堵回了喉咙里。
这位别说大摇大摆了,横着走都行!
“齐三姑娘快请!”“快,快去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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