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靖国夫人......”一连串的呼唤声自远而近。
手持剑矛的甲兵蜂拥而入。
陈朗狰狞惊恐的怒吼,“主子,小心!”
一切的一切,仿若都在瞬间发生。
沈碧落看着两步外仰面朝上的陈王氏,大口大口的往外喷着鲜血,而跌落在她不远处的婴孩,自始至终没啼叫一声。
沈碧落来不及思考,人已蹲到她身旁,喊了声,“舅母!”声音都在颤抖。
与她有同样动作的是她婆母,她小心翼翼的扒开襁褓,只看一眼,便仿若受了重击般捂嘴轻泣,片刻,又跪爬过来,“嫂嫂,嫂嫂...”
陈王氏表情痛苦,却略带解脱,只呓语道,“二郎,二郎...”口中鲜血咳吐不止。
陈太妃当即捂脸大哭起来。
这些时日受她精心照拂的场景历历在目,沈碧落心中似压了块大石,透不过气来,她想减轻陈王氏的痛苦,却不敢随意动她,只能执起陈王氏的手,轻轻安慰道,“御医,御医就快来了!”
可是她很清楚,御医不会来了,谁都不会来了!
陈太妃此时却疯了般往外跑,“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然甲兵举矛挡她,若不是秦子墨手快,只怕真要血洒澄明殿。
饶是如此,陈太妃依然没能冷静,她冲向陈其道,大吼道,“你满意了,你现在满意了!”
“你杀了我,杀了我!”她神若癫狂,“陈家当真绝后了,绝了......”
陈其道脸色相当难看,只不知这难看是因陈太妃的话,还是插在腹间的匕首。
刀刃半入腹中,一时半会儿要不了他的命,却也不能轻易拔出。
陈王氏心中该有多恨,才能有勇气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陈朗此时已苟延残喘到陈其道身边,道,“主子,小主子生出来便没了气!”
陈其道冷眼看他。
他咬牙恨道,“属下一时不查,被人算计!”
说罢抢了身边一甲兵手中剑,剑指沈碧落,满脸恨意汹涌,“主子,不能犹豫了,动手吧!”
陈其道未置可否,陈朗已一剑当先,直刺沈碧落。
秦子墨拉着发疯欲狂的陈太妃,此时当真是目眦欲裂,惊恐万分。
沈碧落只觉那剑就要刺上她脖颈,却听耳边“叮”的一声,另一把剑已横挡过来,将陈朗的手中剑挑开,随即一个黑影自眼前飘过。
沈碧落惊魂未定的看过去,是一直护着宁太妃的那个黑衣人,此时他与陈朗刀剑相交,变幻无形,火花四溢。
宁太妃孤立无援,只微笑望着她,几个甲兵见此围拢过去。
沈碧落望了一眼已被王嬷嬷抱在怀中的陈王氏,咬了咬牙,跑到宁太妃身旁拉了她就跑。
宁太妃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已被她拉到龙椅旁,脸上有些难看。
此时沈碧落正接收到皇帝投来的鄙夷眼神,很大方的回了他一个微笑。
怕死又不是什么可耻行为。
毕竟他这儿离殿门最远,还有乔远这个大统领护着,暂时最安全。
果不其然,乔远换了位置,站到案桌前,来一个斩一个,来两个斩一双。
毕竟将士们也没听到陈其道亲口下令,又见到乔远此时的煞神模样,只前面上来几个找死的甲兵,后面所有人都在观望。
秦子墨护着陈太妃也退了过来。
陈太妃此时已冷静下来,不哭不闹,眼神呆滞。
秦子墨朝她看了一眼,沈碧落已心中有数,上前搀扶了陈太妃,又望了望狗皇帝。
狗皇帝此时倒分外有眼力,拉着陈太妃与他同坐。
沈碧落也将别扭的宁太妃拉到龙椅旁,总感觉前面有个桌子挡着,安全感又增了一分。
秦子墨与乔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拉起一道防线,彻底阻绝甲兵冲杀过来的可能。
陈其道见陈朗久久不能解决掉黑衣人,耐心告急,又指使身旁小太监上去相助,几个来回,黑衣人明显有些吃力,秦子墨掉转头看了乔远一眼,飞身加入三人战局,乔远又回到正中央,鹰视蠢蠢欲动的甲兵。
腹部溢出的血液已彻底侵染陈其道的长袍下摆,他分外惜命,此时也不敢妄动,死力压住伤口,缓慢的坐到椅子上。
几个甲兵注意到他的视线,迅速撤开包围住陈王氏的圈子,只剩躺坐地上的两人。
陈其道阴狠的视线对上陈王氏奄奄一息的死灰面容,神情一滞,半响才问,“为何?”
“老夫自认待你不薄!”
陈王氏扭了脖子,调整了视线,慢慢对上焦距,她突然缓缓一笑,“为二郎,为...我的娇娇...”
只勉力说了几个字,又是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王嬷嬷拥紧了她,哭泣道,“主子,御医马上来了,咱不说话,不说话啊!”
然陈王氏却死死咽下口中的腥甜,摇摇头。
“二郎,二郎他早知先帝阴谋,他无法做不忠不孝之人,所以,即使公公让他死,他也义无反顾!”
“他让我不要恨公公,我可以不恨,可是你为何要杀死我的娇娇!”
“我的娇娇啊...”
一口腥甜终是憋在口鼻处,陈王氏无力垂在王嬷嬷怀中,双眼死死盯住陈其道。
“主子,我的主子啊!”王嬷嬷抱着她痛哭。
陈其道目光阴冷,怒叫道,“杀,都给老夫杀干净了,一个不留!”
他一声令下,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把剑已从后贯穿王嬷嬷身体,她似不相信般,死死盯着胸前利刃,转瞬又开心起来,“主子,奴婢来陪您了!”
沈碧落鼻头一酸,却也没过多时间伤春悲秋,一波又一波甲兵开始发动死亡攻击,所有人都知道,此战,非生即死,唯有拼劲全力,方能有一线生机。
双方都杀红了眼,乔远的长刀从未停过,血滴顺着刀刃直流而下,汇聚成血川。
纵使如此,秦子墨却无暇顾及,小太监紧紧将他缠住,他还要分神斩杀时不时上来偷袭的甲兵,黑衣人也不比他好多少,对付陈其道已有些勉强。
这下沈碧落十分肯定,刚刚陈朗的确受了软筋散影响,只是没想到,这药效如此坑,片刻就失去了效用。
不过这也怪不到人许大夫头上,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被关在陈府,走动都有问题,若不是许大夫药箱中正好有许多麻沸散,只怕连刚刚那片刻的效用都无。
她看了看捡了一把剑挡到他们前面的言申,也默默的挪了脚步,却被宁太妃一把拉住。
“没事,我捡把剑防身......”
话音刚落,旁边又是冷嗤一声,沈碧落这下没忍住,瞪眼过去,“陛下也顺便捡把,好防身?”
狗皇帝看了她一眼,没理,又转过头去若无其事的看着殿中厮杀,仿佛刚刚那声嗤笑只是沈碧落的幻听。
他突然出声,“外祖父,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沈碧落听了只想翻白眼,这狗皇帝,人就差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了,他还问人是不是要杀他。
陈其道见此也只是冷笑一声,“事已至此,老夫别无选择!”
狗皇帝又道,“外祖父如此执迷不悟,当真要整个陈家为你陪葬?”
陈其道回,“不,老夫只会让陈家更上一层楼!”
他冷哼道,“这江山你秦家霸占的够久了,也该轮到陈家了!”
两人隔着血河死尸,相视良久。
皇帝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仿若松了一口气,“朕给过外祖父机会了!”
沈碧落傻子一样的看着皇帝,实在是对他们前面的白痴对话感到无语,更奇怪此时皇帝的反应。
她估计陈其道也差不多表情,因为再也没听到他的回答。
狗皇帝神色已恢复寻常,沈碧落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能将视线重新投到秦子墨身上,此时他全身已血淋淋一片,看不出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
黑衣人方向不知何时加进来一白眉老者,那人一与陈朗对上,黑衣人就退出全力砍杀甲兵,渐渐杀出一条血路,很快在案前与乔远汇合,拉出一条最坚固的防护线,滴水不漏,妄图杀进来的甲兵都成了刀下亡人。
尸体越堆越高,血水汇流成河,渐渐溢到众人脚边,沈碧落皱了皱眉,可退无所退,虽有些恶心,也只能憋住胃中的翻江倒海,默默忍受。
突然手臂一痛,宁太妃紧紧抓住她,面色煞白,目光惊恐的看着地上渐渐靠近的血色小溪。
沈碧落眉头一皱,突然就想起来了睿王之死。
看来,众人以为心冷似铁的宁太妃对儿子的死并非外人所道的那般毫不在意,相反,那场厮杀只怕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她拍了拍她的手,将她的视线挡住,又从案上翻了几本册子,扔到离的最近的一条血线中,暂时阻止了血流方向。
皇帝抬首看了她一眼,眉心蹙拢,却没出声。
尸山已渐渐挡了他们视线,外面冲杀的声音也欲喊欲烈,言申双手执剑,始终没用武之地,血水渐渐染上沈碧落的绣鞋,她皱了眉头,却没挪动身体。
皇帝的气闲若定,让她猜测了一种可能。
陈家,只怕真是穷途末路了!
果然,那乔远左手拧断一个甲兵的脖子,右手执剑将另一个小将领当胸刺穿,扭过来的脸上却喜色满满。
“陛下,安南侯到了!”
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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