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您会做糖醋肉段吗?”我说,“明天我来的时候可以带肉,您会做吗?”
周含章看了看我,半天问了句:“你是把我这儿当食堂了?我是你家厨子?”
这就尴尬了,我只能火速道歉。
本来以为周含章会继续讽刺我,结果他却说了句:“会做。”
怎么说呢?
这人的性格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您可真厉害。”我笑得毫无诚意,因为觉得他是不会做给我吃的。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我来的时候,他正在做菜,做的就是糖醋肉段。
我问周含章:“周老师,您是因为昨天我说的那句话所以才做的这个吗?”
“不是。”他说,“这菜不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那你递给我筷子干什么?
口是心非的男人,我快被他逗得笑晕过去了。
那之后的好几天我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在周含章家做菜,他下山买菜的频率飙升,我对此表示十分抱歉。
于是,在一周结束的时候,我决定交点儿伙食费。
周含章说:“不够。”
“啊?”我一个星期给他二百块,还不行啊?
“买菜、加工、下山的油钱,”周含章说,“你还欠我医药费和借书的钱,二百块不够。”
我终于意识到跟他一比,我以前的得寸进尺都不配叫得寸进尺。
“那完了,我还不起了。”我把二百块钱揣进口袋,开玩笑似的跟他说,“不如我以身相许吧。”
周含章盯着我看看,然后说:“不要。”
第27章
27
如果我有钱,还很闲,那我一定要给周含章买一个微博热搜,内容就是——周含章不识好歹。
我以身相许他竟然不要?
他不是不识好歹是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就开个玩笑,非常真实的玩笑话,他要是真的说“行”,那我撒腿就跑。
“周老师,您眼光实在独到,”我开始阴阳怪气,“我这种普通帅气小伙也确实入不了你的眼。”
周含章坐在那里看书喝咖啡,抬眼看了我一下,很快就又不搭理我了。
我最近整天泡在他这里,他已经可以在大部分时候把我当成空气了,当然,不是说他没我不行的意思,只是说我存在感很低,他可以当我不存在。
他看他的书,我看我的书。
不对,我看的也是他的书。
他还是不太跟我聊新书的事情,偶尔我试探着问一问,他立刻就赶我走。
我有时候也挺泄气的,觉得工作确实保不住了。
这些日子我整天在周含章这里混日子,一个星期有那么两三个上午会去公司跟组长汇报情况,毫无进展的工作汇报让我抬不起头来,而且听同事们说,公司年底要裁员了。
这不就已经是年底了吗?
坐在我隔壁工位的姐姐已经开始准备转行,她是我们部门的营销编辑,所谓“营销”那就是想办法打广告卖书,然而这是个做什么都要花钱的世道,网络营销做得好的,那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至于我们,营销费用烧得可怜,你把一本书全部的营销经费都砸出去也不够塞人家牙缝的。
那姐姐说:“干不下去了。”
我想劝劝她,因为能感觉到她是喜欢这个行业的,然而她的话让我听了也觉得丧气。
她说:“昨天我算了一笔账,就咱们部门的书,不是青春文学不是畅销小说,做最普通的装帧,用最普通的纸张首印8000册,定价40块,但咱们都清楚,定价归定价,我们给经销商的价格一般都会给到5折左右,算下来收入项是多少?”
我拿着小本子在一边算,她就笑。
“收入项有了,接下来我们算算成本和其他支出。”
“稿费扣除、设计费用扣除,还有出版社的管理费用、审稿费用、纸张费用、印刷费用,”姐姐喝了口水说,“咱们都不算人工成本和时间成本了,再扣下去真要赔了。”
她叹了口气:“你算算,还剩下多少钱?”
保守算下来,只剩下两三万了。
“老板不是慈善家,这两三万不可能都拿来做营销,”她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的电脑说,“每次我去各个渠道做新书推荐都很忐忑,就怕人家跟我谈钱,遇到好说话的、真喜欢书的、什么条件都不提只要书喜欢就愿意帮忙推荐的,我真的恨不得抱着对方哭。”
我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听见领导在大办公区跟组长的对话,说这个榜单要拿下那个榜单要拿下,然后组长弱弱地说了一句经费有困难,领导直接表示震惊:“我们的书还需要花钱买榜单?”
领导毕竟是领导。
领导有时候真的在天上飘。
“做不下去了。”营销编辑的那个姐姐说,“我这台发电机真的发不出电了。”
那天我离开公司之后还是去了周含章家,可能我整个人太丧了,连不通人性的周老师都看出我情绪不佳。
他给我煮了汤,问:“不喝?”
“没有胃口。”嘴上说着没胃口,但我还是拿起了小勺子。
吃饭的时候我对周含章说:“周老师,你家需要保安吗?保洁也行。”
“什么?”
“当然,如果需要一个每天混吃混喝的宠物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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