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有福啊!有了孩子也好定下心侍奉大单于了。”中行说笑眯眯地说道。
哑女腮红一闪而过,不自然的向赵涉挪动身子没,她不敢看那不男不女的中行说,有好多次都是这个阴森森的阉人吓唬她,好像要逼迫她说出些什么,只因为哑女说不出话也不识字才甘心的作罢。
她是个孤苦无依的女人,小小年纪只因为一场高烧夺去说话的本能,她的父母嫌弃她不能说话就丢给同乡的鳏夫养着,养父是个粗枝大叶的老男人,十几年前的瘟疫里死了老婆和孩子,哑女的童年过的不算幸福,好歹还有一日两餐的温饱。
或许是老天不想让她过完平凡的一生,命运深又向她伸出了手,倒霉的灾难不期而至,十岁时养父触犯刑律被流放到云中郡完城旦,就是那一年匈奴人兴兵南下大掠四郡扬长而去,她的养父被征为民夫而死在那场战乱中,她很幸运的逃过死难,被掠到漠北龙城贬为奴隶。
当初军臣单于新娶了新的单于阏氏,招募汉人女仆在单于庭侍奉新阏氏,只因她是个弱质女子又不能说话,被打发到单于庭里做浆洗衣裳打扫卫生的粗使活,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再这草原和王帐之间渡过,没想到她的人生闯入个不速之客,那个人就是她身边的丈夫赵涉。
虽然她没有倾城倾国的绝色,虽然她并不是身材高挑的大美人,虽然她只是个蠢笨的粗使丫头,赵涉从没有嫌弃她,反而尽心尽力的去怜惜她,爱护她,真心喜欢她。
老夫少妻却如胶似漆,夫唱妇随锦瑟和谐,经常看到赵涉带着哑女在王帐附近的草场散步,他会轻柔的说着儿时的故事,哑女很爱听那些好听的故事,她可以从故事中了解到赵涉的过去,威严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那是她从未享受到的亲人之爱,她很羡慕丈夫,真的很羡慕。
赵涉轻拍她的手背:“兄长,有什么消息吗?”
“大单于要亲自率军南下,这次的目标是雁门郡马邑,那儿是大匈奴与汉人的互市交易之所,选择那儿动手最为方便。”
“马邑?那次左贤王率军去过,杀了个雁门太守得罪了汉家皇帝,前些年重金翻新修筑郡治善无城,郡太守灌夫是个非常厉害的大将,只怕不好拿下马邑。”
“其他地点要么深入汉境,要么放手严密不易得手,只有选马邑效果最好。”
“单于本部全军出击,左贤王部出动多少人?”
“全军出击。”
“你是说这次要二十七八万人?人太多动静太大,难免有风吹草动。”
中行说呵呵笑道:“就是要兴师动众,不怕汉人知道匈奴的风吹草动,即使他知道也不能如何?我们大匈奴要吃饭,抢他们的马邑还不是理所应当的,大单于说这是借兄弟子侄家的粮食度日,过了这一关熬到秋高马肥,大单于可以做主送上一百万只羊作为赔礼之物,汉人一石粮食一百钱,一只羊一百五十钱,抢他们一百万石粮食,到秋天赔一百万只羊,汉人皇帝是赚的。”
大漠草原上要说最多的一定是牛羊,成群结队的牛羊散布在草原各个角落,除了人工放养的牛羊之外还有很多野生的牛羊,野牛群和黄羊群几乎数之不尽的,只因为这场漫天冬雪让整个草原处于饥饿状态,匈奴人不能为了吃饭杀光大部分草原牛羊,因为他们还有下一个冬天要熬,谁也说不准哪个冬天再来一次严寒暴雪。
只要给他们机会熬过这个春天,瘦弱不堪的牛羊会变的肥壮,他们会哺育出下一代牛羊,匈奴人可以放心大胆的赶着成群的牛羊南下,只要汉人默许这个强制的买卖协议,将来每个冬天都可以强制购买足够的粮食渡过冬天,这恰恰是每个匈奴单于的终极理想。
赵涉目光微敛古井无波,不咸不淡的与中行说攀谈敷衍,中行说觉得索然无味就起身告辞。
“你身体还好吗?我扶着你出去散会步吧?”
哑女摇摇头想说不用,却发现夫婿的眼神里透着坚持,只好默默地点点头跟着她走出了帐篷,夜晚繁星升起,一弯月亮挂在夜空间,哑女很喜欢看星空,因为星空可以照到她的家人。
扑棱棱!
一只鸽子从树林中飞出来,不起眼的黑鸽子爪子上带着一个小铜环,铜环有个卡扣固定着一卷纸,抽下信纸是三指宽的纸条上蝇头小字写着密信,指示他尽快查清楚匈奴人今年的军事计划,是否有南下的准备,预备出动多少兵力,又准备对哪个城下手。
赵涉从手里抽出一个新的纸条卷起来塞到小铜环上,卡扣锁紧确认无误放开鸽子,机灵的小家伙扑棱棱飞出树林向南方二去,聪明的鸽子懂得躲避猛禽的袭击,借用本能的定位导航不分昼夜都可以辨识方向,所以夜晚才是鸽子飞行的最佳时刻,只是大多数鸽子不敢夜晚飞,只有特殊训练的才可以。
哑女静静的看着鸽子展翅高飞,穿过夜幕的遮掩,穿越万水千山的阻隔,仿佛目的地就是她的家乡河东郡的左邑县。
她已经不记得多年前家乡的样子了,记忆力被太多的艰苦生活洗的不剩分毫,她只记得母亲温暖的手,丢下她离开时的不舍眼神,或许那就是母爱。
匈奴人南下的速度远比想象中的更慢,匈奴王庭十五万骑走的很慢,大单于犹豫再三决定带着匈奴王帐缓步前进,或许他也认为快速突进可以轻松杀入雁门郡掠夺马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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