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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他说着,也不敢看她。直将水桶放下去,毫不费力的打起水来。
    冬灵低着头,面颊愈发的烫了。她呶呶嘴巴,却是忍不住唇角逸出一抹笑来。
    第64章
    一大早上虞家的后院里已经堆满了柴。庭毅抹抹额头上的汗,将砍好的柴一摞摞码放整齐。天色未明之际他就起来练功,练完了顺手就把伙房里搁置的柴禾给劈了。
    码好了柴,庭毅看了看天,这个时辰爷定然还睡着。自打爷成了痴儿,便跟个孩子一样,贪吃也贪睡。每日里不睡到辰时断不会醒。
    庭毅原地蹲着,刚毅的脸容面现一抹柔情之色。他想到冬灵,心头热热的有难言的欣喜。只不过半刻,他的面色又变得黯然起来。一直郁结于心的忧思再度袭上心头。
    爷不好,他何以安乐?而爷要到什么时候得好,谁又能预料?便纵然爷好了,同夫人将会是个甚么情形?他更是没底!一切都悬而未决,一切都是未知。
    而眼下他还有个特别难为情的事儿,不好启齿。现在到了夫人这里,他一下子就清闲下来。基本上,每天只用给爷喂饭,服侍爷沐浴更衣,安置爷就寝。
    膳食有陈嬷嬷同冬灵张罗,喂药有夫人,便是熬药的活也给陈嬷嬷揽去了。而白日里,爷在院子里呆坐,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一天下来,他一个大男人,至多也就是劈劈柴,打打水。闲得跟吃干饭似!弄得夫人要养着爷,还得养着他!
    这让庭毅于心不安,颇是苦恼。想出去寻个活计,却到底顾虑着爷。不说爷病着,便是而今爷家门的祸事还未平息,他亦实在不敢出去抛头露面。这京城可是天子脚下,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露了形迹。届时,他有个好歹不打紧,牵连到爷那可就是爷的生死大劫!倘爷出了事,他便是万死也难恕己罪!
    揣着这般心事,庭毅眉头深锁,感到十分的苦闷。
    不想这一日,用罢午膳。清言牵着庚生来到庭毅跟前,笑意清浅语声温和道:
    “庭毅,我有个事儿想拜托你”她笑看着他缓缓言道:“我知你身怀绝技武艺高强,故而我想让庚生拜你为师。庚生是个儿郎,合该学点防身的本事!我想了,由着爹爹教他读书,然后请你教他习武。”
    她一面说,一面摸着庚生的小脑袋:“也好叫他做个识文能武者,日后文不缺,武不逊,方不至让人小瞧了去。只不知你意下如何?可是愿意?”
    庭毅一听,眼睛都亮了!
    自然愿意啊!怎会不愿意!
    他正愁吃闲饭,不好意思得紧!现下夫人能有事分派给他,真是再好不过!
    “当家的,言重了!”他恭敬行礼,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快意:“请当家的放心,庭毅定不负所托,一定用心教导小少爷!”
    清言点头,微倾身冲庚生笑道:“庚生乖,快拜见庭毅师父!”
    “庚生拜见师父!”小家伙毫不含糊立刻跪地给庭毅磕了个头。
    慌得庭毅赶忙的去扶他起来。连连道:“庚生少爷,使不得使不得!”
    清言却道:“应该的!以后你是他师父,他是你徒儿,可再不是甚么小少爷!你尽管教导,该严就严,该罚的还得罚!”
    庭毅微顿,继而忙不迭点头应是。但感心中慰贴,甚是舒怀!
    “如此我便使你每月五十两纹银,你看可好?”须臾,清言朝他言道。
    庭毅登时一惊,慌忙道:“当家的,说哪里话!教小少爷习武合该是庭毅的分内事!哪有收银子的道理!”
    清言笑笑,温言道:“你且听我说,这月例不单只为你教导庚生。”她望着庭毅,眸色和气:“如果可以,我还想请你做家中的护院。”
    庭毅的身手,一个顶十。有了庭毅,宁王给她的那两个隐于暗处的护院,便是用不上了。她想,不若还给宁王。也免得白白空置了人家。
    只无论如何,庭毅亦不肯收银子。只道他,一切谨遵当家的分派,凡事听候吩咐。清言见状,没再勉强。不管怎样,她想,她总是不会亏待了庭毅。
    眼见庭毅明显开怀,清言亦是宽心。她正是瞧出庭毅的不自在,揣测到他或许会有的这一番心思,是以才起了刚才那些念头。
    爷这个病,怕不是一年半载得好的事。总不好叫这老实人成天兜着心事,日日不得心安。
    其实真要说起来,庚生这么小,她还真有些舍不得。要知道,习武哪有不吃苦头的!而且,她原本压根也不在意庚生会不会武?甚或,日后能有多大出息?
    人说慈母多败儿!这许是她的妇人短见,私心里,她只想庚生能活得快乐!横竖钱财家业,有得她为他去挣!好在庭毅是个靠谱的。将庚生交给他,她倒也放心。
    ※
    先前由于二爷与庭毅的突然到来,虞家搬家的事一时搁置。现在庭毅主仆已经在虞家安定下来,搬家的事便随之又提上日程。
    若按清言本来的意愿,她其实是不大想搬的。现有的宅子,她已住得很习惯。这宅子除了比新居面积小了一些,实在是极好的!无可挑剔。
    只是这始终是宁王的宅子。头先她是没得居所,如今她有了宅子,怎好再厚着面皮占用!
    搬家的前一天傍晚,清言站在院中替韩奕羡绞干头发。因明日要搬家,今庭毅便特意提早给他的爷沐浴更衣。而这会他正在主屋忙着帮爹爹,陈嬷嬷他们打包收拾。
    一会后,清言将帕子放到一边,走到韩奕羡身前蹲下。她看了看他,执他的手,将这几日为他赶制的印章放进他手里。
    这枚印章与她当日离开韩府前,应他的要求给他做的印章一模一样。
    一样的材质,一样的版式——
    上佳的寿山石,阳刻,小篆体。没有印纽的随意章,上面只有他的字:伯观。
    韩奕羡垂着眼帘,愣愣的看住手中的印章。初时,他没有反应。片刻后,他漂亮的唇角咧开,面上显露出无比欢欣的笑容。
    “卿儿,卿儿……”他的声音有了起伏,对着印章欢快的叫唤。修长的手指堪称温柔的摩挲着印章。
    清言有一瞬的恍惚。这是自重逢以来,除了拧眉,她在他脸上看到的第二个表情。
    她怔怔的看着韩奕羡,他一身月白简衫,墨发如瀑披散,坐在夕阳的余晖下,满脸欢喜的神气笑得象个孩子。
    少顷,清言慢慢起身行去灶间给他端药,临进门的当口,她回头望去,他还是那副神气,垂首盯着印章喜笑颜开的样子。淡金色的光影落在他身上,明亮柔和,带着温煦的气息。这般看着竟似岁月静好,仿似往事无尘,看不到半分的疾苦与哀凄。
    清言立在灶间好一刻没有动弹。她心中怅然而伤痛。他从前快活的时候,亦是如许模样。这也是她曾经最爱的模样。以往每见他如此,她心间总是要溢满了柔情,感到无上的欣悦。那时那刻,她惟愿他能一直这样的快活下去。
    可现在,她见他如此,却只感觉到疼。
    尖锐的疼楚,难言的疼楚。
    时移世易,人生无常。从前的欢悦已经消散,留给他和她的只有一道再也回不去的伤口。
    那伤口太深亦太沉,痂落了,却永远留着一块疤。
    宁王书房。尹太医正向他的主子汇报情况。
    “那依你之见,患上这种心疾的病人,最快多久可见起色?”
    “回殿下,恕下官斗胆,这个实在不好预估。心疾的根源不同,患病时间的长短不一,这些都会影响病人的治疗效果。便是发病的起因相同,治疗的结果亦然因人而异。
    就下官所见,清掌柜这位兄长罹患心疾,乃是人为祸害,误吃了致疯的藤血葵药粉所致。此种药粉药性霸道,只需服用个几次便能令人迷失神智。倘及时医治,或可药到病除,很快的痊愈恢复正常。
    但这位病人显然贻失了诊疗的最佳时机,耽搁得委实有些个久了,故而”
    “你只管告诉本王,你有多少把握治好他?”宁原皱眉,打断尹太医的话。俊美面孔神色不渝。
    尹太医觑一觑他矜冷的面色,心里打突,却不敢欺瞒,硬着头皮应道:“回殿下,实不相瞒,下官,下官只有五成把握!”
    他说着抬眼对上宁原凉淡的眸光,顿时一个激灵立马飞快的低头,诚惶诚恐道:“望殿下恕罪!”
    宁原睨他一会,终是淡道:“务必尽力医治!”
    尹太医忙着点头,正待应声,却听他又道:“最迟半年,本王要看到效果!”
    尹太医心内叫苦,但这会却万不敢捻他虎须,只得呐呐应声。
    宁原淡眼瞅着尹太医接道:“若有任何状况,须得立时禀报本王,不得有半刻的延误!”
    他略是一顿,语声稍缓:“没事的话,就下去吧。”
    尹太医唯唯应喏,带着满脑门的汗退下。
    宁原靠着椅背长睫微阖。搁在桌案上的手指下意识的轻敲着桌面,皎皎如玉的俊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
    虞家搬进新居的第三日,宁原携礼前来为清言庆贺乔迁之喜。与他一道同来的还有那位侯大人的公子——
    久未露面,嗜美成性的侯昱,侯大公子。
    第65章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日光晖丽。如此天公作美的天儿,众人皆不爱屋内逗留,更情愿呆在院子里感受好日头,嗅闻些清爽气儿。于是待见过礼后,清言索性在院中招待几位客人。
    庭毅同程阳两位好手联合使力,轻轻松松便将两方厚实,各重逾好几百斤的石桌拼凑在一起。众人坐下,清言亲自给宁王同侯昱斟了茶。
    随后不及寒暄,几人的视线便齐齐落在了两个人身上。实在由不得他们不看……
    侯昱直直的对上韩奕羡直直的目光,两人俩俩相“望”直勾勾的对视,而相“顾”无言。
    事实上,从进门那一刻起,侯大公子的眼睛便须臾不曾离开过韩奕羡。他目不转睛的看住韩奕羡惊为天人!
    此时此刻,这位年前因流连南风馆,惹得几位小倌争风吃醋,并因此弄出些祸端搅得尽人皆知,而被嫌丢人现眼的侯大人生生禁足好几月的侯公子,
    但觉他又能爱了!
    这种心动如潮小鹿乱撞的感觉,除了当初面对宁王爷,他再不曾有过。便是对清言,他亦没有过这般强烈的感受。
    眼前这人眉眼如画,堪称姿容绝艳!这般的容色与宁王简直不相伯仲。两人俱是容色皎皎,亦俱称得上“再世的潘安”!“绝代双娇”!
    侯昱痴痴的看,舍不得挪眼。
    一个发痴,一个真痴,眸光“交织”,谁也不动。
    他俩是不尴尬,无知无觉。看着的人倒是着窘得慌!
    虞父虽书呆一生,却也是有些个“见识”的。眼见此番情景,他哪有不明白的。他看看宁王,对方似见怪不怪,神情安然啜着茶姿态优雅。他便也眼不见不知,低了头只顾喝茶,间或给庚生喂个糕点。
    立在一旁的庭毅捏着拳紧了放,放了又紧。心中怒极!奈何有宁王在,他只能强忍着,生生抑制心头的怒火。
    虞父都明白的事情,他自是更加的明了。这些年他陪着爷走南闯北,京城都不知来过多少回。什么没见过!这不长眼的富家公子对他的爷抱着甚么心思,他清楚得很!
    莫怪人道京城子弟多浮&浪!以往那些个偏门的风&流&韵&事,他权当奇闻异事,听听便罢。何曾想,那等荒唐事体今日会落在爷身上。庭毅冷眼睇着侯昱,强自忍耐。
    这犯蠢的纨绔,真该庆幸他的爷如今神智昏噩不省事。否则,他那对眼珠子怕是保不住了!
    清言无声叹气,推推侯昱面前未动过的茶盏,冲他言道:“侯公子,喝茶。”
    侯公子浑然不觉,全无反应。
    宁原淡淡瞥他一眼,伸指戳了戳他的肩。半途碰到这货,非死皮赖脸的跟着来。
    侯某人终于动了。他呆呆的看看宁原再看看清言,旋即望向身前的茶盏,懂了。当下连连笑道:“喝茶,喝茶!”
    说话间,已是端着茶待要送进嘴里。只心不在焉,满心都在“美人”身上的侯公子,没能稳住。。
    茶没进嘴,全送予石桌与一身衣衫。
    清言一惊,忙问道:“可有烫着了?”
    原本看得一愣的冬灵同陈嬷嬷立刻回神。一个赶紧拿帕子递给侯公子,一个忙着擦干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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