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政治课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闯进陆询的事务所,轻而易举地用激光枪的枪杆敲碎了他用于看守门庭的防卫机器人。
他们说,他们不是星际海盗,也不是来自绿林的土匪。他们是未来的开国元勋,智慧的共产主义先驱,现在需要一位大法官来为他们起草即将生效的宪章。
陆询对他们的说法不置而否:在237年前,中人联合智人的起义之后,共产主义者就成了某种粉饰身份的潮流。
况且,现在只剩下这一小部分人类,和一小部分即将断电的机器人,还不知道历史将由谁书写呢。
所以,他只关心,这是否是能够收回费用的咨询。
于是他说:“只接受天人金付费,星际币的通货膨胀太严重了。”为了避免这群暴徒一时兴起让他横死当场,加上物资匮乏也确实是个问题,他又说:“实物交易也可以。”
那群乞丐似的人当即就围成一个圈嘀嘀咕咕起来。
他看得出:这群人多半是智人,因为中人和天人都接受过不让别人听见谈话内容的隐私教育。也好在他们没有这种意识,才能够让他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不至于马上跳进座位下的暗门里逃走。
“(你的名字)不是留下了很多天人金么?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领袖说了,那是要送进博物馆里的!”
“(你的名字)的那些手稿也足够填充博物馆了吧。”
“那是领袖的意思,你去违抗领袖好了,我反正不敢。”
他在这群人无意义的、仿佛中古时现代艺术的对话中反复听到你的名字,一时竟判断不出,你究竟是这些人的同伙,还是沦落为这些人的俘虏。
陆询纠结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然而——“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名字)?”——那些人并未听懂他的问题。
于是他只好换个问法:“是(你的名字)让你们来的吗?”
那些人一齐笑起来,说你早已死于324年前的一场谋杀,主脑随机运算认为,你将会是改变世界格局的最重要的力量,必须将这危险的苗头按死在襁褓里。于是主脑在你住所的平衡仓中的模拟空气中混入了古老的一氧化氮,令你窒息而死。
在这些人的口中,他听到这样一种历史的可能:你在因为社会制度的丑恶,不幸失去了自己的爱人之后,投身于改造社会意识的大潮流中,为了缓解精神的痛苦,你反复进行记忆度假,与贩卖记忆度假药物的店主成为了挚友——
那个人被他们称为领袖。
领袖被你复杂的、充满前瞻性的思维而打动,决心成立一个无阶层差别的组织来满足你的愿望。但在组织成立前夕,你就遭到主脑的谋杀。
主脑为了掩人耳目,还拿出了你生前申请自杀获批的申请书和当时立下的遗嘱,领袖分得了很大一笔的财富,但领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亲眼看着你发通讯撤销了那份处于审批流程中的申请书。
那些人滔滔不绝地抨击着已经趋于毁灭的无政府主义联盟,和早已报废的主脑。“(你的名字)死前还在书写抨击制度、呼唤觉醒的社会问题剧。”那些人将一份影印版递给陆荀。
他瞟了两眼,觉得这些人可能误会了什么:
你当时应该是在对《女奴与泥饼子》进行修改,试图把它写成一个悲剧结尾。
这些人搞不清楚你创作的内容,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甚至于他们每个人所说的有关你不幸的爱情故事的版本也是五花八门的,也不知道这些千疮百孔的“真相”是怎么在他们那如同核桃大的脑仁里逻辑自洽的。
但陆荀很耐心地听他们的胡诌,听着听着就倏忽想要落泪,或者真心地笑出声:
在这个被以讹传讹的故事中,他的身份得到了绝对的美化,他竟然成为了你在历史中的爱人。你在生命的尽头仍然惦念着他,怀念他的陪伴。
所以这些人才会来找他。因为你所期冀的那个国家与世界的宪章,理所应当由他来书写。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或许是求生,或许是觉得毫无意义,或许是为了抚平心里那点他以为早已消失的痛,他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对这次无用的咨询进行收费。
哪怕他其实很想要那些曾经属于你的天人金和剧本手稿。
再后来,等到他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共产主义者的国家确乎建立了,他在全球公告的荧幕上看到了曾经来找他书写宪章的那些人的其中几张沧桑的、悲楚的、看不出丝毫欢欣的脸孔。
荣誉的战争拉的太长太久了,那一小部分的人类也最终死去了,剩下的人即使获得了荣光,似乎也只是在美丽的地狱中等死。
他再次听到了你的名字。
那也是最后一次。他可以放心地,安然地,足够平静地死去了。或者你在幽冥的世界里等待他与这个消息这么多年,也会如他一样,被历史的这个可能所蒙蔽,而重新像一个愚蠢的中人智人或者奴隶那样爱慕着他吧。
哦不,现在没有天人,中人和智人的差别了。
也没有奴隶了。不再会有了。
你理所应当应该爱他。
明天考试了,开始积德行善,把国庆写的存粮发一发
番外五:政治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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