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公鞠手端了一盏茶,细细抿了两口,目光瞥向候在亭外不远的黎左,随意问道,“燕琛此番回京,身边怎只跟了一人,未见厉卢身影?难道是那小子,办事不利,惹了燕琛你?”
“非是,我有一人,比甚于我命,我恐其有碍,特意招了厉卢,为我相护!”燕琛瞧也没瞧黎左一眼,坦然向常公公交代道。
常公公身掌内厂总务,燕琛虽身在兴丰县内,其所行事宜,所接触之人,尽数在其掌控之中,对于桐花之事,自然也是了如指掌,有此一问,也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
“竟有人,能让燕琛你视比自命,不知咱家可能知晓,这人是谁?”
燕琛自然也是知晓,这些事瞒不过常公公,于其让其猜忌,倒不如摊开了,据实告知,“让督监见笑了,不过是我未进宫之前的爹娘定下的婚事,没曾想竟被她一路寻来,却是推都推不开了。”
燕琛略带几分无奈的神情,落在常公公眼里,却是让他脸上的笑意,越发和善了几分。
“想不到燕琛你竟还有如此艳福,不过这也是你的福气,咱们这种人,若能得一真心人,不离不弃,伴此一生,也不算是在这世上白走一遭了。”
“那女子,对我付了十分真心,我自当要护她周全,督监也知,那黎左……,厉卢跟在我身旁久矣,由他帮我守着那人,我才能安心归京,”燕琛亦是一脸恳切的回道,其言语中吞吐之意,意思明了,常公公自然知晓他未说完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厉卢是他安插在燕琛身边的人,在兴丰县内,燕琛的一切举动,他既已通过厉卢的传信知晓,所以燕琛刚刚的话,与厉卢传给他的信息,并无二样。
不管燕琛是有意还是无心,让厉卢守着那个叫桐花的女人,那便是燕琛将自己的软肋,直接塞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黎左是圣皇的安排在燕琛身边的人,此次之事,事关重大,不能有半点闪失,带在身边,既显重视,又可以此,瞒了圣皇的耳目。
这显而易见,燕琛已经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如此想来,常公公望向燕琛的目光又是和善了几分,“燕琛今日回京,是打算今晚便进宫觐见,还是等到明日再行进宫?”
“这个,恐怕只能连夜进宫了。”燕琛迟疑了一下,这才向常公公回道,“圣皇下了急诏,我为了陪她过完端午,缓了出发时,虽是紧赶慢赶,但还是过了圣皇要求回京的期限,为免圣皇生疑,我当是今日面圣,已消圣皇之怒。”
“倒是咱家瞧茬眼了,燕琛你竟然是个痴情的种。”常公公打量的了燕琛一番,忽然爽朗的大笑了起来,笑罢之后,便是冲着燕琛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咱家也就不耽误你请罪的事了,去吧!”
“多谢督监,待我请罪之后,再向督监叨扰了!”燕琛闻言,站起身来,冲着常公公鞠了一躬。
常公公此时态度,和燕琛来时,已是不同,他见燕琛行礼,亦是站起身来,托住了燕琛的手。
而就在这一托之间,一张纸条,已由燕琛之手,传到了常公公手中,二人视线交汇,会意一笑,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属下先行一步了!”燕琛出得亭外,黎左见此,忙是牵马而上,燕琛从黎左手里接过马缰,又冲着站在亭边上的常公公行了一礼,这才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常公公待两骑消失于官道远处,这才从手里,将之前燕琛塞过来的纸条打开,上面只有短短数字,却是标着一个地址,一个时辰。
“昌蒲庄,明日酉时。 ”
常公公失笑,将纸条一下一下,扯的粉碎,然后直接塞进了身旁一人的嘴里,一招手,低喃了一句,便是往车架而去。“这狗,倒是没白养。”
燕琛堪堪于城门关闭之前,入了京都,便是半刻不停,直往皇宫而去,由着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直至乾元宫外,然由内臣通报,入得宫内。
“臣燕琛,叩见圣皇,圣皇金安。”燕琛垂头屈身,纳头行礼,不敢窥见圣颜。
半响,珠帘微动,紧接着一双靴子,便是于燕琛跟前落定,气定神闲的声音,一开口,便足矣让燕琛心惊肉跳,“你,想来已经见过常公公了,他跟你怎么说?”
“常公公请臣品了一杯茶,然后和臣谈了一些私事,便无其他。”燕琛俯首于地,恭敬应道,自是无半句假话。
“哼!”圣皇一声低笑,却是转身,返回珠帘之内,于榻前落座,顺手捻起一本奏折,翻开了去,并不看燕琛,却是字字诛心。
“常公公不满朕削弱内厂之职,拉帮结派,欲拉朕下马,你虽是常公公送到我身边的,但朕自以为待你几分真心,扶你上了如今的位置,朕今日,只问你一句,你打算如何选?”
常公公虽为督监之职,只是近年来,年岁渐长,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燕琛虽为指挥,可实际上,内厂已大部分揽于其手下,只是此事,做得隐秘,常公公并无察觉,所以内厂是否会乱,不在常公公,而在燕琛。
燕琛若站他这处,他便借燕琛之利,直刺常公公,至于事后,那便是另说的事,若是燕琛不识好歹,那今日便不必出这个门了。
燕琛并不回答圣皇的问题,转而又叩了一首,冲着圣皇求道,“臣,只请陛下给臣一个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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