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宓儿即是她与嬴稷的女儿嬴宓,嬴宓的丈夫正是王陵。而钰儿则是王龁的女儿王钰,嫁给了希儿和嬴稷的儿子嬴遐。
嬴稷情知希儿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议论邯郸之战,当下也不发作,静静倾听。
希儿跟着又道:“除了这两个孩子,赵国送来的卫长使、庞长使也常来蒹葭殿,她俩是害怕受到大王迁怒,想托庇于妾身,两人也总在妾身面前伤心痛哭。”
嬴稷仍然静默的听着。
希儿深吸一口气,道:“现如今,大王贬谪了武安君,小仙女性格豁达,倒是没在妾身面前大放悲声,但妾身晓得,她也很伤心。妾身自己亦是伤心极了,妾身与小仙女交往了几十年,彼此关爱,情如姐妹,可大王现在却要将小仙女逐出咸阳!妾身一生侍奉大王,虽平庸无功,却也勤谨无过,为何人近暮年,大王竟要妾身承受密友分离之苦!”
嬴稷长眉紧锁,一张脸已然是阴霾密布。
希儿将嬴稷的表情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心下却无惧怯之意,道:“妾身牢记‘后宫不得干政’,因此先前从不曾向大王诉说这些事,今日实也不该絮语搅扰大王。可妾身若再缄口忍耐,只怕很快就要憋出病来!”她徐徐离开茵褥,朝嬴稷缓缓拜倒,道:“妾身与小仙女,还有宓儿、钰儿、卫长使、庞长使,我们全都不恨大王,但我们伤心无已,求大王悯恤!”
嬴稷凝目平视前方,语音沉稳的道:“希儿,你这两天劳累过度,今晚好好安歇。你要去看望小仙女,寡人尽随你意,不过你不可再言及国事。”
希儿的肩背簌簌颤抖,华美的织锦衣袖被眼泪湿透,低声问道:“大王,您真的这么狠心吗?就连小仙女伤心,您也不顾了吗?”
嬴稷不应,长身而起,迈着大步往殿外走去。
*
子月,咸阳堆雪。
婷婷已连续两月未来月信,她不知何故,但由于无其他异状,她也不甚在意。
白起生怕爱妻抱恙,要请医师来诊脉,婷婷嫌麻烦,道:“我身子骨好着呢,可没生病。天气冷,人的气血略微不调,也是有的,我以内力自行调养即可。”
白起见婷婷容光娇丽如常,心绪稍安,道:“那就先不找医师,不过若下个月依旧这般,就一定要请医师诊察了。”
是日正午,白起在厨房烹制一锅红焖牛腩。婷婷嗅到浓郁的肉香、酱香味,一开始只馋得食指大动,可隔不多时,她渐感头晕胸闷,待了片刻,猝然胃逆,一股古怪的酸气冲上咽喉。
她急忙奔至厨房外,“哇”的往地上呕了一口,但见呕出的是水,并无鲜血或食物残渣。
白起听到婷婷的动静,惊骇的失声大喊:“婷婷!”马上也跑出厨房,追到婷婷身畔。
“婷婷,你怎么了!你果然身子不适吗!”白起双臂搂住婷婷,通红的眼中流下泪水。
婷婷道:“我方才是有点不舒服,呕出一口酸水,但这会儿已完全好了。”她语音清爽、气韵朗然,确无明显病衰之象。
白起愁容不减,道:“你我相识以来,你从没呕吐过。”
婷婷抬起白嫩的小手,轻擦去白起的热泪,明媚笑道:“你无需惊慌。许是牛腩尚未熟透,犹带腥味,把我呛到了。”
白起想了想,道:“不对,你又不是第一次看我烧牛肉,肯定不是这个原故。罢了,我们莫乱猜了,还是请医师来吧。”
婷婷颦眉道:“区区小事,不用求医问药啦。”
白起坚决的道:“你身子不适,这是天大的事!”便委派司马靳去请医师。
司马靳道:“徐医师年老辞官,现闲居家中,属下请他过来,武安君意下如何?”
白起颔首道:“徐飞医术精湛,我信得过。”
司马靳应诺,立刻去套马车。
白起将婷婷抱进卧房,取来温水和漱盂,服侍婷婷漱口。
婷婷娇声道:“老白,你烧的红焖牛腩,我仍是要吃的。”
白起温和的答应:“好,你定心歇着,午膳的饭、菜、汤,我待会儿都拿进来。”
约摸半个时辰逾过,司马靳带徐飞来到武安君府。
此际婷婷已吃完午膳,半躺在床上休息,白起守在床边。得知徐飞到来,白起请徐飞给婷婷诊脉。
徐飞这一次诊脉用时颇久,反反复复切了不下十遍,仿佛遇到了很大的疑难。
白起急坏了、也吓坏了,俊朗的脸上无一丝血色,呼吸近乎窒塞!
终于,徐飞确定了婷婷的脉象,退后两步,伏拜叩首,喜悦的道:“恭喜武安君!恭喜武安君夫人!”
白起寻思:“婷婷身体欠安,这是很坏的事情,有什么好恭喜的!这徐飞可是老糊涂了!”冷冷的道:“徐医师休要胡言!”
徐飞起身拱手,眉花眼笑的道:“武安君,请听老夫把话讲完。老夫之所以向两位道喜,是因为老夫诊断出,武安君夫人的脉象是喜脉!武安君夫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哎呀,这是真的吗?”婷婷又惊又喜,“我……我有孩儿啦!”
徐飞笑道:“老夫绝不敢欺骗武安君和武安君夫人!”
婷婷兴高采烈的抱住白起的身躯,笑容甜蜜的道:“老白,我们有孩儿啦!”
白起搂着婷婷,剑眉紧紧皱拢,问徐飞道:“内子身体违和、竟至呕吐,是因怀孕之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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