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做这样的安排虽是为了这个目的,可唐挽却不愿见到这样的场面发生。如果真走到了这一步,她宁愿牺牲自己,也无法舍弃元朗。
白圭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匡之,你不必背负太多。你能将新法推进到今日的程度,已经算是完成了任务。变法到这个阶段,变革的不是制度,而是人心。即便你在任上不能取得最后的成功,也要相信后来人的力量。”
唐挽点点头:“侄儿明白。”
闫炳章似是想到了什么,双目微眯,问道:“元朗现在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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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朗:你猜
第194章
一匹快马赶在夕阳落地前飞入京城。冯晋阳在十字街头勒马, 吸了吸鼻子, 便觉得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血腥气。
就在今日午时,林泉南等五人以通敌叛国罪在菜市口斩首, 另有十余人被发配滇南。大庸极重人命, 这是立国近二百年来,首次经司法程序斩杀大臣。
林泉南是徐阶的门生。这一回被斩杀发配的大臣,也多是徐党的旧部。判决书昭告四海的时候,冯晋阳正在铜冶县的农田里教百姓种红薯。他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日夜兼程赶回京城。
他要问一问元朗,为何要在此时动刀?与鞑靼的交战已是一年前的事了。如今天下太平, 百姓热衷于生产, 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制造紧张的气氛?血光必将引发恐慌,于新法不利。对元朗的名声, 更不利。
隐约间, 冯晋阳感知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可他终究还是没赶上。十字街头空荡荡的,青石板路面上仍残存着清水洗街的痕迹。冯晋阳调转马头,直向谢府而去。
“冯大人,我家老爷真的不方便见客。”鸣彦拦也拦不住,只能一路小跑着跟在身边。
“我是客么?他谢元朗在我家,什么时候不是直来直往的?”冯晋阳大步朝后院走去, 边走边高声叫道:“元朗!你莫躲着我, 我有话问你!”
鸣彦也知道这位身份特殊。满朝上下, 和自家公子有同年之情的, 除了唐阁老, 就只剩下这位冯阁老了。鸣彦揣手站在冯晋阳身侧,叠声地劝着,一边拿眼去看书房里的反应。
果不其然,书房里传出一个声音:“让他进来。”
鸣彦松了口气,躬身请冯晋阳入内。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光暗淡,元朗正捏着火签,将桌上的灯烛点亮。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深衣,肩上搭着素白外袍,并未束发。鸦羽般的青丝一半顺着挺拔的脊背蜿蜒,一半压在绣着云纹的衣领下。
元朗侧头看了冯晋阳一眼,道:“我一会儿还有客人。说了不方便见你,你硬闯什么?”
冯晋阳看他这身装扮,嗤笑一声:“你有个鬼客人!”
“你千里迢迢赶回来,是来找我吵架的?”元朗吹灭了火签子,在书桌后坐下来,神色淡然。
冯晋阳却没心思和他绕弯子:“为什么要动刀?”
元朗神色如常,说道:“一切的罪名都是刑部和督察院定的,你何故来问我?”
“你莫同我打官腔。现在匡之不在,能在背后策动这一切的只有你。”冯晋阳双手撑着桌面,倾身压向元朗,“林泉南等人是如何被抓的,吴鹏又是因何入的诏狱,你真以为能瞒住全天下人的眼睛吗?”
冯晋阳的身体在颤抖,半是因为愤怒,半是因为恐惧。他本是个生性淡泊的人,即便入了官场,也从未生出过什么不切实际的野心。他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却终因为同年之义,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内阁里的刀光剑影他不喜欢。沈榆走了,冯楠至今都不愿回来。当初意气风发的五人,只剩了他们三个。不论是匡之还是元朗,冯晋阳都不愿他们再生波折。
当时与鞑子的战事紧迫,元朗为平内乱,动用了拱卫司和诏狱,这已经破坏了律法的透明。当时情况特殊,也是情有可原。只要事后多加宽慰,元朗再上书自陈一番,后果也不会太严重。
“为何要杀人呢,”冯晋阳蹙眉,“明明还有余地。”
元朗淡淡含笑,说道:“罔顾新法的不是我,而是你啊。你不能为了帮我洗清罪名,就让我动用权力,去赦免那些原本有罪的人。”
冯晋阳一怔:“什么?”
元朗起身走到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一封奏折,递给冯晋阳,说道:“这是判书,上面有三法司的大印。我抓人的手段不合规,自当接受处罚。他们的罪名,却不会因此而被抹去。”
竟是真的?这些朝廷命官,竟真会通敌卖国?冯晋阳以为这只是元朗为打压异己而编制的罪名,没想到竟是自己误会了他。
“元朗,抱歉……”冯晋阳只觉羞愧得无地自容。相识这么多年,自己竟不知他。
元朗含笑拍了拍他的肩,将判书放回原处,说道:“你回来的正好。我也有事要拜托你。”
“何事?”
不等元朗说,窗外便传来了鸣彦的声音:“公子,客人到了。”
元朗挑眉看向冯晋阳。冯晋阳便觉得更羞愧了,居然真的有客人。
“那我改日再来。”冯晋阳道。
“不必,”元朗握住他的手臂,说道,“此事你也该听听,暂且去屏风后回避。”
书房里有一扇厚重的檀木花鸟大屏,底座也是实心的,将人的身影完完整整地遮掩。冯晋阳在屏风后站定,便听到了书房门开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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