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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局

    慕白术陪着冯京墨晒太阳,不知不觉已经冬天已经快走到尽头了。外面虽然还是寒冷,但呆在玻璃房里,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冯京墨的身体好了很多,慕白术时常在一天中最暖的时候带他出去走走。虽然是在顾老板家,不用担心什么,但毕竟家里总会有客人登门。冯京墨不愿意给顾老板添麻烦,所以只在他住的裙楼里走动,基本不去主楼那边。
    水仙花开得正好,空气一暖,更是香气袭人。二人坐得不近不远,谁都不说话。无法否认,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了。在戒断的日子里,他们无暇分心想这些,可随着冯京墨的状态越来越好,这些不同就越来越明显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慕白术想做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入手。此刻,似乎是个好机会,慕白术想,也许,他应该说些什么。
    “玉灏。”
    张中翔和韩先生兴冲冲地过来,他们已经是这里的常客,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他们。
    “翔君。”慕白术咽下嘴里的话,起身给他们搬椅子。
    “玉灏,”张中翔向慕白术点点头,一脸兴奋,“被你猜中了,三井商事手上囤了不少盘尼西林,而且货都在上海。”
    “可是,就算知道他们手上有又怎么办呢?”韩先生坐到冯京墨的对面,把手里的帽子搁在水仙花旁边,“从日本人手里弄东西可不容易。”
    冯京墨微微一笑,扬声叫了句,“喜顺。”
    他身体还是虚弱,用力了声音还是轻,喜顺在门外没听见。张中翔又叫了一声,这才看见门打开,喜顺一溜烟地跑进来。
    “怎么了?”喜顺跑到跟前问。
    “去给刘大少打个电话,约他来一次,然后让顾老板派人去接一下。小心点,别让人知道。”冯京墨吩咐道。
    “是。”喜顺答应了就走。
    另外几个人都不知道这刘大少是何方神圣,等喜顺一走,张中翔第一个发问。
    “谁是刘大少?”
    “急什么,”冯京墨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等人来了不就知道了。”
    张中翔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问不出来,又去看慕白术,慕白术也朝他摇头。韩先生倒是稳重,反正他认识冯京墨没几天,他不肯定不认识,干脆安安心心地等人来。
    喜顺回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来了,一来就说刘大少现在就来,顾老板已经派人去接了。
    这么一来,张中翔定心了,还不追着问了,自己拿了两个空杯子,倒了茶,递给韩先生一杯。
    “四少。”
    喜顺带了人进来,慕白术第一个惊得站起来,来人也吃了一惊,呆立在原地。冯京墨压住慕白术的手让他坐下,又招手让来人坐到身边。
    “这几位都是我朋友,张医生,韩先生,”冯京墨替他们介绍起来,说完又转向来人,“这位是刘大少,我的生意伙伴。”
    几人各自颔首失意,冯京墨又问刘大少,“大少,最近和几家日本商会的关系还好吧。”
    “好,”刘大少一听就得意起来,“你放心,我关系维护的可好了。咱们的茶在日本销得好,现在都是他们巴结我呢。”
    “那就好,”冯京墨淡淡一笑,“三井商事的吉野,你和他还好吧。”
    “好啊,”刘大少一拍大腿,“这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接着招待我的名头不是往赌场跑,就是往妓院跑,我现在来上海都躲着他。”
    “那就好,大少,我拜托你帮个忙。行吗?”
    冯京墨这么一问,刘合仁脸色就变了,冲着冯京墨一挥手,“四少,你这什么意思。咱们之间还用问吗?”
    “你别这么大声,”冯京墨被他这一嗓子震到,无奈的摇头苦笑,“就是这个忙有些风险,可能会连累你…”
    “什么话,”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合仁打断,“四少你帮了我多少,我都记在心里呢。我刘合仁虽然没什么出息,有恩报恩还是知道的。有什么忙你尽管说,都包在我身上。”
    “好,”他都这么说了,冯京墨也不再矫情了,“我要你和我们一起布个局,我会尽力让你撇清,不牵连到你。”
    “行,你说。”
    “开,开,开,开,开!”
    一间密闭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几个人团团围坐,没有多余的摆设。正中间一个人留着小胡子,戴一副圆型的金丝边眼镜,一边捻着手里的牌,一边用生硬的中文叫着。配合着外面不绝于耳的叫嚷声,倒也不觉得突兀。
    “巴嘎。”牌刚捻开,他就忿忿地把牌往桌上一扔,随手又把面前的筹码一把推乱。
    吉野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今天他手气太差,才来了一个多小时,身上的钱都输光了。他摸摸口袋,发现连烟都抽完了。
    “吉野桑,”刘合仁递过烟盒,吉野抽出一支点上,“要不今儿就到这儿?我请你吃宵夜去。”
    吉野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把烟抽完。那边桌上还在赌,他看了一眼,把烟头一扔,压低声音,问刘合仁,“刘桑,你手上还有没有钱,借我一点,我明天就还你。”
    “哟,”刘合仁有些为难地说,“我今天没带多少,就几百块了,您要都拿去。”
    说着,他就要掏钱。吉野很不满意,几百块钱上桌,不到几分钟又得下来。但他要巴结刘合仁要天青金,又不能表现出来,正想和他说说好话让他再想想办法,旁边有人叫他们。
    “还玩吗?”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问,“不玩我就上了。”
    “玩。”吉野瞬间回答,一把拿过刘合仁手里的钱,推开那人,坐了回去。他今天输的有点儿多,刚才输掉的里面有一部分是公款,要是还不上吃不了兜着走,他得把钱赢回来。
    刘合仁被他抢走钱,只好也跟着坐下来,他面前还有些筹码,是之前剩下的。他今天手气好像也不好,没几把,又把剩下的筹码都输完了。
    刘合仁输光了就打算下场,吉野拉着不让。刘合仁无奈地说,“吉野桑,我是真的都输光了,我看你玩吧。”
    吉野哪肯答应,死活拉着他不放,坐庄的跟他们挺熟,这时插话问道,“大少,要不要先借点?”
    “借…?”刘合仁表现地有些犹豫,倒不是他借不起,单纯就是觉得这里借钱太黑,一个晚上就能生出好多利息,不值当。
    “借借借,赶紧拿钱。”吉野见他不说话,直接替他答应了。赌场的人一听,自然是手脚麻利地把借据和筹码拿过来。
    “大少,先来一千,行吗?”赌场的借据都是不写金额的,等一场赌完了,算了总账再把数字填进去。
    东西都拿来了,刘合仁也只好签了字,拿了筹码又坐回去。
    要说赌运这东西还真是神奇,走运的时候挡不住,走霉运的时候也挡不住。吉野和刘合仁似乎今天都走霉运,没到多久,两人的面前也都空空如也了。
    “我就不信了,”刘合仁输红了眼,一手拍在桌子上,扭头叫道,“再来一千。”
    “吉野桑,你要多少?”他又转头问吉野。
    赌场的人颠颠儿的拿了一千的筹码过来,又巴巴地看向吉野。吉野愣了一下,看看刘合仁,又看了看赌桌。
    “来一千。”他一锤定音。
    赌场的人连忙拿了筹码和借据过来。吉野低头签字的时候,刘合仁朝他另一边看了一眼。他身边坐了个穿长衫的,四十来岁的光景,两人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又各自错开目光。
    “四少,拿到了吗?”刘合仁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
    他刚才先送吉野回去才过来,估摸着人应该比他早到。
    “拿到了,”冯京墨笑着指指顾老板那边,他身边站着的人扬了扬手里的纸,可不就是刚才赌场里坐在刘合仁身边那个人。
    “三十万。”刘合仁肉眼可见的兴奋,“够了吗?他今儿算是杀红眼了。”
    “够了,”冯京墨笑,同时竖起大拇指,“大少的手艺一点没生疏,都靠大少了。”
    “哎呀,”刘合仁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就这点本事了。”
    “这可是厉害本事。”冯京墨侧脸看他,赌场那人也搭话,“真的是,大少这技术,绝了。”
    “我光知道出老千换自己牌的,还第一次见把左右两边的牌都换了却一点儿都察觉不到的,真是绝了。”
    他说得绘声绘色,把大家都听乐了。刘合仁被这么一夸,热血也沸腾了,一步跨到冯京墨面前,“四少,还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
    冯京墨被他逗笑了,想了想说,“倒还真有一个。”
    “你说。”刘合仁眼睛一亮。
    “我和你生意的规矩得改一改,”刘合仁一愣,怎么突然转到生意上来了?
    “以后啊,你的生意我就不插手了,”冯京墨站起来,拍在他的肩膀上。“都靠你自己了。”
    这句话刘合仁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然后脸就白了,“四少,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和我拆伙的意思吗?”
    “对啊。”冯京墨笑。
    “那怎么行,”刘合仁一下子就急了,“这生意都靠四少,怎么能说拆就拆呢。”
    “靠我什么了?”冯京墨故意作出一副意外的模样,“我不过是牵了几根线而已,该拿的都拿了,我总不能一直占你便宜吧。”
    他说着顿了一顿,似乎有点有口难开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儿,才低着头说,“而且,当时…”
    “四少,”刘合仁打断他,“别了说。”
    “你以为我真蠢的一点都不知道啊。”他搭上冯京墨拍在他肩上的手
    这看来出乎冯京墨的意料,他半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刘合仁看到他这样子,又心虚了,只好承认,“其实是后来没忍住,又去了那边的赌场,里头的人偷偷摸摸告诉我的。”
    冯京墨忍不住笑了,刘合仁说,“那不拆伙了?”
    “还是得拆,”冯京墨抬起一只手,挡住刘合仁的话头,“因为,我要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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