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在乡下一向懒散,不太习惯这里的规矩。只点了点头没说话,老老实实跟在杨文宇的身后。
滨海一中要比沈听澜想象中的要大很多,这时候校园内已经有很多返校回来的学生了。他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接连从沈听澜身边走过,嘴里互相说着假期发生的趣事。
沈听澜心想,如果自己还在县城里读书,大概也会和同学勾肩搭背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藏了满肚子的话不知道对哪个说。
他感到烦躁和陌生的同时,又有些羡慕,有些期待。
杨文宇和沈听澜来到了教学楼内,它有六层高,中央是个大天井,整栋建筑呈“回”字型。
一层到三层是一年级,三层到六层是二年级。至于高三和高四,分别在另外的两栋楼里。沈听澜被分到了位于顶层的十一班,等爬完楼梯,杨主任已是气喘吁吁。他缓了缓神,一指靠近楼梯口的教室:“就是这儿了。”
教室的前门开着,旁边站了位女教师,正扭头盯着教室里的学生们。她身材中等,颧骨略高,鼻梁还上架了副金丝边的眼镜,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一头染成亚麻黄的长发梳成马尾辫,显得人更加精神干练。
“安老师!”杨文宇向女教师打招呼,“这就是我跟你提的那个学生,以后就是咱们班的一份子了,你多费点心。”他又拍拍沈听澜肩膀,“这是安明安老师。”
“安老师。”沈听澜唤了她一声。
“嗯,你好。”安明应了声。
杨文宇与安明寒暄两句,便顺道去了其它班级检查纪律。楼道挨着天井,冬日的风轻而易举地越过护栏,吹得人脸颊一阵发麻。
安明和沈听澜站在楼道里,她看着他,神情严肃,“你的成绩单我也看了,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不管你之前是什么学习态度,既然来了一中,来了我这个班,我就希望你能拿出最好的态度来对待学习。”
安明的话让沈听澜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沈听澜极度偏科,并非传统类型的学渣。他对文字的理解能力很强,但凡是有点语言逻辑的东西,用不着怎么学成绩就能超过旁人一大截。
可惜技能树天生就是歪的,数学和英语在他的思维里面被自动归于乱码。不在理解范围之内的东西,怎么学都不会。
文科小霸王,数英小王八。
安明见沈听澜没反应,也不知道这话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她皱皱眉,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叹了一句:“天冷,先进教室吧,学习的事情我们以后慢慢来。”
“谢谢老师。”沈听澜跟着安明走进教室。
这间教室很大,除了靠墙的那两排,其余位置都是单人单桌。而且后面还留了片空地,完全可以三五人聚在一起跳绳踢毽子。不像沈听澜之前的学校,最后一排还要顶着墙在夹缝中生存。
然而教室里最醒目的,是挂在后墙上会360°无死角转动的摄像头。
在没看到摄像头之前,沈听澜感觉自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到摄像头之后,他才清晰地认识到,这里不是什么“大观园”,而是“锦衣卫”。
安明走上讲台,拍拍手示意学生们抬头:“和大家说一下,这学期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
江诉声在底下抄数学卷子抄得正起劲,他听到安明的声音,也好奇那位谢总的私生子长什么模样,抬起头来往讲台看。仅一眼,他就像只呆头大鹅般愣在了座位上,一句“卧槽”险些脱口而出。
这位“新同学”不管是样貌穿着还是发型,都和自家租客一模一样。
尤其是当“新同学”在黑板上写下“沈听澜”这三个字后,江诉声只觉脑壳嗡嗡作响,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变成一股想骂老天爷娘的冲动。
坐在江诉声前面的杨晏抬起胳膊撞了下他的桌子,小声说:“哎,看见没,还珠阿哥!还挺帅的。瞧人家这小寸头,难道就是富贵人家的时尚潮流......”
“你快闭嘴吧,杨大喇叭!”
江诉声尴尬得无地自容,踹了杨晏椅子一脚,心里怀疑他认错了人。
以长鸿集团的财力,就算是谢老总的私生子,那也应该是在金山银山里长大的小少爷。
哪有小少爷扣扣搜搜地租廉价房,还被他这个十八流托尼老师剪了头发的?
不过转瞬之间,江诉声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小少爷是在垃圾山里长大的呢?
他记得杨晏提过,谢总是个看重名声的人,而且沈听澜也不跟谢总姓,大概率是被放养的了。一个孩子和一个妈妈,想来日子并不好过。
可是,他在逼仄的出租屋里只见过沈听澜一个人。
江诉声隐隐猜到了什么,脑海中自动循环起一首河北民歌《小白菜》,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他不再看沈听澜,低下头又抄起了数学卷子。
“你就坐到江诉声那里吧,他是班长,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他帮忙......江诉声,你站起来一下,让沈听澜看看你的位置。”
安明的声音传到江诉声耳朵里,他正写着“解”字的手一抖,将最后一个笔画划得又歪又斜。
他慢慢吞吞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迅速坐下。
生活,果然充满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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